三德酒樓在老潘家已經傳了四代,近百年曆史,那牌匾下的“百年老字號”幾個字可不算是虛假廣告,據說這副招牌還是萬福縣迄今為止唯一的狀元爺親筆所書,這麼多年三德酒樓已經成了萬福縣的活招牌。
這個時辰正好是用晚膳的高峰,酒樓內人頭攢動,李少元和潘寶剛剛走進三德酒樓的大堂,就有帶著瓜皮帽,肩頭耷拉著抹布的店小二半哈著腰迎了上來:
“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掌櫃的已經喚人來店裏瞅了好幾次呢,讓您回來了馬上去後院子,有客人在那候著呢!哎喲,表少爺您也來啦,今兒還是老樣子,八大樣?”
“不用了,我陪表哥去見姑父,你們忙去吧。”李少元拉著東張西望的潘寶,繞過了酒樓的大堂,徑直走到後麵的院子裏,也不停留穿過幾道蜿蜒曲折的回廊,進了一個頗有明清時期江南庭院的院落中。
潘寶已經在李少元的麵前露出了不少破綻,所有人都知道他腦袋受了傷,幹脆也不在裝了,讓李少元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也省得再編排些謊言出來,平白地惹出些麻煩。
潘寶從進了三德酒樓開始,眼睛就沒閑過,走進了這個精致的庭院以後,更是嘖嘖稱奇:
“那店小二叫你少爺,三德酒樓是你家開的?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呢,你家可真漂亮!”
李少元搖著頭歎氣:
“哎……這是你家,我的潘大少爺!”
“我……我家!”潘寶這一路走來,眼睛是看得真真的,三德酒樓的後院子跟這棟宅子連在一起的,雖說過了幾個拱門,但是這些門可都沒落鎖,根本就是一個主人家的產業。
雖說是縣城,但是能夠在衙門附近的地段上置辦下來這麼大片家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不是官宦之家,那也是地方豪紳呢!
潘寶扯著在地上打了滾,顯得皺皺巴巴的黑色捕快差服,愣愣地說道:
“你可真會開玩笑,我是失憶,但是腦子可不傻,守著這麼大的一份家業,做點什麼不好,用得著去衙門當差,做一個腦袋掛褲腰帶上的小捕快嗎!”
潘寶下意識地摸著額頭的傷口,在二十一世紀警察依然是最危險職業之一,更不要說法度不健全的封建社會,當捕快不但危險,而且連吏都算不上,毫無前途可言。
有門道的人家誰願意讓自己家的孩子吃這碗刀口飯。
李少元滿是驚奇地看著潘寶:
“你現在知道舍了這份家業的人是傻子呢!當初為何要犯那傻勁……哎,現在說這些何益,我還是快快地稟告姑父,讓他請郎中來給你瞧瞧吧!原本就癡傻的人,可別讓一棍子給打得瘋癲了。”
潘寶瞧著李少元不像是在糊弄人,當下心頭忐忑,不敢再多問了,隻是腳下加快了步子,像個小媳婦模樣緊緊地跟在李少元的身後。
看得出來,李少元對老潘家的宅子很是熟悉,路上遇著的家丁丫鬟無不客客氣氣地跟李少元行禮問好,隻是對潘寶這個正牌的潘家大少爺多是草草地敷衍。
李少元帶著潘寶走的是狀元街上三德酒樓的大堂正門,進的庭院是潘家大宅的後院,七折八拐地繞到了主屋前,早已把潘寶繞得暈頭轉向,分不清南北。
會客的堂屋外,潘寶和李少元還沒進屋就聽見了一屋子人熱烈的談話聲。
屋裏的主位上坐著年約四十的幹瘦中年男人,一身青色的錦袍看著打算打眼,但是細瞧著上麵卻鑲著名貴的蠶絲,翠綠的翡翠腰帶上吊著巴掌大的玉佩,手裏似模似樣的拿著一把描了水墨山水的折扇,標準的員外老爺打扮。
潘伯舟看著潘寶和李少元進來,嘴上責備著,但是臉上卻掛著笑容:
“你們兩個臭小子終於舍得回來了,還不快快上前拜見同樂綢緞莊的馬掌櫃。”
李少元瞧見有客人在,隻得暫時壓下了潘寶受傷失憶的事情,並肩站在潘寶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上首坐著的是你老爹。”
李少元害怕潘寶沒有聽到自己的話,搶在了潘寶的前頭,拱手作揖著:
“侄兒拜見姑父,見過馬掌櫃。”
“好!”做客的馬永富捋著胡須,對彬彬有禮的李少元讚歎道:
“少元不愧是呂侍郎的外孫,儀表堂堂,氣度不凡,要不了幾年我們萬福的地界上又要走出一位狀元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