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哭了。”茹茹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孫倩:“媽媽羞不羞呀,這麼大還哭,恩,還不許我哭。”
孫倩收回了自己紛飛的思緒,飛快的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吻了茹茹精致的小臉一下,說道:“媽沒哭呢,窗外的雨點打到我的眼睛裏來了。”
茹茹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眼珠子一轉,將自己的小嘴湊到孫倩的耳邊神神叨叨的小聲說道:“媽媽,告訴你一個秘密,爸爸在你出國前那些天常常背著你抽煙,給我逮到了,他答應說帶我去紫金山玩我才沒有告訴你,等他回來媽你打他屁屁吧。”說完茹茹自己先樂了,接著笑嘻嘻地自言自語嘟囔著:“誰叫他出差不回家來著。”
趙萌萌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聽著茹茹的話忍不住撲哧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即重重的長歎了一口氣。
“其實你安水叔沒有騙你,爸爸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出差了,比天國還遠。”孫倩說的很小心,很認真,接著深深地看來一眼窗外的世界,又拉上窗簾,房間頓時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裏,趙萌萌就靠在那長沙發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孫倩抱著茹茹,眼淚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掉落下來,隻有茹茹的小眼睛還在一閃一閃的。茹茹咬著自己的手指頭,似乎若有所思。
***
現在是盛夏時節,高三的學生剛剛結束夢魘一般的高考,高二高一的學生還沒有放假,教學樓出來了陣陣朗朗的讀書聲,這讀書聲就連學校裏濃鬱參天的榕樹上不甘寂寞的蟬鳴聲都給掩蓋了下去。
李默就站在這高聳的榕樹的樹蔭下,看著那片桂影斑駁的牆。這堵牆就建在學校南門的門後,背靠著一個多少年也不見換水的臭水池。許是這堵牆常年沉寂在榕樹的陰影下,長滿了陰濕的苔蘚,還有那爬山虎和薔薇,枝蔓糾結,藤纏牆,牆依藤地依偎。學校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將這堵牆清理出一塊地方,張貼上曆屆考上一本大學的學生及其學校的榜單。
誰也不知道這堵牆是那一年建好的,就連鍋爐房裏那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也說不上來。李默雙手疊在一起放在屁股後麵,伸著頭盯著那堵牆看著什麼,那架勢十足地像一個老頭在特殊時期年間看大字報一樣。李默的手裏就攥著剛剛從班主任李建那裏拿到的一份高考答案,他將那薄薄的幾頁紙攥的很緊,直到手心裏的汗將那答案紙浸濕,直到因為用力過猛而顯得有些蒼白的手指將那答案紙戳破。李默始終沒有拿出那份答案紙哪怕是看一眼,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成績……
李默就一直擺著一個姿勢,良久良久。無數的高三畢業生隻身一人匆匆趕到學校,從他的身旁走過;無數的畢業生拿著薄薄地答案紙三五成群地交談著什麼,渡著步子離開學校,還是從他的身旁走過。誰也無暇顧及一個穿著天藍色襯衫,有著秀氣的背影的男生在這彌漫著荷爾蒙激素,揮灑過無數的動情和感傷的校園裏淚如雨注。李默盯著這麵小小的磚牆,背影是那麼的倔強,但是一滴滴渾濁的淚卻不住地奪眶而出,凋零在積滿塵土的水泥路上,阻斷了急於在盛夏雨季來臨之前搬家的螞蟻。
“李默,看了答案了嗎?考得怎麼樣?”孫倩穿著粉色的連衣裙拿著答案紙走了過來,滿臉的壓抑不住的笑意。
李默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轉過身來了,用紅腫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她。孫倩看著李默,不禁渾身一震。
李默說了什麼,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沙啞了,許是他根本就沒有發出聲音,孫倩沒有聽清,李默也似乎沒想補充什麼,抬起頭看了一眼蔚藍的天空,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普皖煙,然後在孫倩震驚的眼神注視下悠然自得地點燃,接著吞雲吐霧起來。看他那動作儼然已經是老手了。
“這下你管不到我吸煙了吧。”李默深吸了一口,吐了個煙圈,對著孫倩自嘲地一笑。那淡藍色的煙圈緩緩的升騰起來,又漸漸的消散,融入空氣之中。
孫倩感覺李默今天有些不對勁,自己和李默是三年的高中同學,盡管平時關係不甚熟絡,但是印象裏李默就是一個很愛笑,很樂觀的陽光小子,成績談不上特別好,但是彈得一手吉他,長得也還很秀氣,但是今天的李默似乎從骨子裏就流露出一股悲傷地感覺。盡管平時覺得吸煙的男孩都是混混,一向敬而遠之,但是今天孫倩卻感覺李默所有的動作都是那麼的自然,寫意。
“啊?”孫倩沒聽懂李默的意思,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幾乎同時,孫倩的耳畔傳來了李默“啊”的一聲痛苦的哀嚎,接踵而來的是趙萌萌的雷霆之怒:“李默呀,不得了了,還學會抽煙了!”孫倩回過神來,就看見趙萌萌滿臉怒意地揪住李默的耳朵。李默剛才的帥氣形象頓時蕩然無存,嘴裏的煙掉到了地下,雙手在空氣中無力地亂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