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汪母辭去了工作,父親向單位請假,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四處向朋友同事借來錢,被拒絕,被厭煩。
他們帶著年幼的自己來回的奔波求醫,甚至是請求神明的憐憫。
他不知道那時的他心中湧動的是怎湯一種情緒。
似乎是命中注定,這一天終於要來臨。
他不記得那一天是怎樣的天氣,但那是在前往一家有名寺廟的路上,汪父去找人家接點水,疲憊的汪母則是抱著孱弱的他坐在石頭旁擦著額角的汗水,轉頭,就在旁邊的石頭上看見了一位身著黃衣的僧人。
僧人麵容很普通,但卻帶著一種獨特的氣息,溫暖安心,那一雙眼睛滿載智慧像是看穿一切卻又包容一切,那一刻汪母在旅途中掩藏在心中的旅途奔波帶來的苦楚,對兒子的心疼和內心無助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她甚至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哭得如此的動情。
這一刻,汪宣似乎知道是時候了,也是這一刻他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這一刻,兩個汪宣彼此重疊。
僧人也不勸說,隻是溫和的看著汪母,汪宣還記得那含糊不清的經聲,聽不清內容,但那溫和流淌的語調像是能撫平一切傷痛。
漸漸的,汪母止住了哭聲。一抬頭,就看見汪父端著水瓶立在旁邊,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寧,臉龐上也是兩行淚水。
汪父來之前就聽聞過此地佛法的神奇之處,此刻更是不敢怠慢,用袖子抹了把臉,連忙向汪母走了過去。
隻見那僧人笑著對著汪母說了句話,對著汪宣伸出手,意思是要抱抱孩子。
汪母一時間沒有聽懂僧人在說些什麼,但看僧人伸向孩子的手,猶豫了一下,汪母懷裏的汪宣卻已經睜開眼睛看向僧人,她心裏不由的一顫。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烏黑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光澤與波動,本該是單純天真小小的眸子裏本卻盛滿了靜默與深邃,無論如何那絕對不是不滿四歲的孩子該有的。
這樣想著,汪母把小小的汪宣放了下來,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僧人看著汪宣笑了笑,俯下身在汪宣的耳邊低聲念著些什麼,手輕撫著汪宣的腦袋。
汪宣隻覺得這段吟唱如此的熟悉,熟悉到瞬間就能明白僧人帶著方言的吟唱究竟在說些什麼,一時間就不由得安心下來,不可抵擋的困意襲上腦海,汪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僧人就這樣摟著失去意識的汪宣閉上眼睛虔誠的念著經文,汪父和汪母都隻是站在一旁焦心的看著眼前他們無法理解的一切,但他們知道這似乎就是改變的開始。
時間漫長卻又短暫,僧人看著睡的安詳的汪宣點了點頭,從自己手上退下一串佛珠戴到汪宣的手上,把孩子交給了汪父說了句含糊的語言,便笑著漫步而去。
縱然在這一刻,汪父心裏有無數的疑問凝聚在嘴邊,但最終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問出,隻是看著這個黃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知道僧人消失,汪父才低下頭看懷裏兒子,彼時瘦弱憔悴的臉上卻是滿滿的安然與天真,心裏不由得一陣輕鬆。
不知究竟是上天感動於這對年輕父母的困苦,還是那位大師留下的那串帶有佛力的佛珠起了效果。
那一天過後,從睡夢中醒來的汪宣就像是被直接抹去了那些令人心懼的記憶與夢魔,眼中留下的光芒卻不複深沉。那是一種單純的,無知的,令汪父汪母欣喜的一種光芒。
暗淡的編織紅繩上串著八十一顆墨中帶金的黑色小珠,年代開起來十分之久遠,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質感十足,小珠的未斷編了兩顆半透明的金色大珠結尾。木珠不知是不是因為位僧人日夜為香火為伴,透著淡淡的香味,安魂靜氣,無論從哪裏來看都是一件難得的珍品,但就是這串佛珠像是封印一般牢牢地纏繞在手腕上隔絕了兩個人格之間的交流。
這串佛珠汪宣從未離過手,一直帶到了16歲的年紀。
他從未想過把它取下來,無非恐懼而是理解。
他似乎能明白另一個他的心情,他的茫然無措呢,他的畏懼憂慮,他的消極躲避和他冷淡的態度。撥弄了下手腕上的佛珠,汪宣走進昏暗的樓道,他其實聽懂了那句話,那句僧人那句話臨別的話語。
“你擁有兩個智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