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新省說不上有什麼太多的風情美麗,生活在相比於北疆,南疆的生活條件和基礎設施都好了很多了,在這個遍布沙漠的省市裏,汪宣的記憶力裏沒有太多關於大漠的記憶,感覺不到那種壯麗,唯有蒼涼與蕭瑟。
汪宣默默地聽著父親的話“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你父母就是每個月那點死工資,我們家親戚有多不在這裏,我跟你媽媽就帶著兩個包裹來到這裏,一切都是靠自己,現在我的兒子,你也要靠你自己。“
“而且,你也知道媽媽又懷孕了。“
“恩。”汪宣淡淡的說道。
他不知道除了這句話還能說些什麼,對於父母拚搏的那段曆史他也是記得的,在破舊的土塊房子裏,一家人擠在一張床上,牆角時常有灰色的老鼠躥過。
煙霧繚繞,父親又點了一支煙,汪宣看不清這一刻父親的表情。
“以你現在的成績,考試華市高中是沒希望了,也隻能上我們B縣的高中,不過你也知道你們學校的高中部,上個什麼平行班,純粹是混那一張畢業證而已。你再努力一把,要是能上實驗班,你就繼續上高中,不行我就送你去上技校,還能找我的老同學再幫幫忙。”
汪父淡淡的看著汪宣“要麼,你現在背水一戰,要麼就跟你爹一樣混著過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在這裏呆一輩子麼。”莫名的危機感和茫然感充斥在心中。
一時間,汪宣的腦子有點無法運轉,小小的城市和漫天的黃沙在他腦海中來回轉動。
他沒有立刻回答父親的問題,對於母親懷孕的事也沒有說任何的話。
他怎麼會不知道母親請假和那日漸鼓起來的肚子代表了什麼,他跟母親和父親一樣真心的喜悅。
但他不知道說些什麼,一如往常一樣沉默者,看著父親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那辛辣的白酒,最後醉倒在桌子上,彌漫的嗆人的煙霧在空氣中上升消散。
桌子上的煙盒上的花紋色彩豔麗,有些茫然的從其中抽出了一隻,就像是無數次點過那樣熟練的夾在手指中,明亮的火焰閃過。
“咳咳。”
汪宣連忙把煙滅掉,簡單的收拾了桌子,叫著母親一起攙著父親上了床。
“父親好像瘦弱了很多麼。”汪宣這樣想著然後進了自己那狹小的臥室,默默的躺在了床上。
他在回憶,回憶很多藏在心靈深處他以為他已經忘記的,卻從未忘記的東西。
他今年16歲,擁有朦朧的整整16年的記憶。
幼時那段朦朧詭異的時光似乎從未消散,隨著時光的流逝,反而更加清晰。
在四歲以前他都是在無數的夢境中度過的,夢中有漫無邊際的沙漠,沙漠中偶爾有帶著點點綠色或者已經幹枯的蓬草,偶爾有那麼一兩棵會開出白色的小花,隨著一陣小風輕輕地搖擺和沙漠中毒辣的太陽下泛起熒光的無邊沙粒,和極度高溫下那虛幻的水一般的波影。
但就在這荒涼的沙漠中,有那麼一汪明珠般的泉眼,水波蕩漾,花紅柳綠,耳邊是滴答滴答清脆的水聲。有時沙漠中會突然飄過一陣蒙蒙細雨,微風吹過蕩漾的水波悠悠的晃著,他就在這悠悠的水波中安然的睡去。
剛出生那一刻的記憶是最為模糊的,但也是最難以忘懷的,從那個黑暗的溫暖的地方,經曆過擠壓的痛,窒息的恐懼,誕生於世。
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有冷意襲來,奇異的,他一點也不覺得恐懼,莫名的,他甚至明白這一切。
響亮的哭聲還是隨著那輕輕的一巴掌響了起來,甚至是那一巴掌還沒有挨到自己的身體,那一聲哭聲已然響起。
不受控製的,帶著死亡的恐懼與委屈和新生的憧憬與希望哭聲,洶湧澎湃,幾乎要一發不可收拾。那一刻,最為清晰的體會到生命的可貴,內心無與倫比,無法言喻的感動和感激至今都難忘。
然後,他又睡著了,睡在那一片安然的水波裏,溫暖的流水拂過他的身體,有調皮的光照在身上,喃喃的低語在耳邊回蕩,親切極了。
偶爾他會醒來,他會感覺到驚懼,幼小的神經無法承擔的東西讓他身體僵直卻又顫抖。他看到他的父母歡笑著摟著他,像是摟著全世界最珍貴的珍寶,他伸出手卻觸到了屏障。
他總是在沉睡,偶爾醒來時他能感覺到汪父汪母越來越焦急不安的情緒,自己心裏那種說不出話,流不出淚的煩悶情緒,灰暗的情緒占據了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