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什麼就會付出什麼。
汪宣曾聽過很多人議論過他五歲之前的樣模樣。
沉默,乖巧,還很聰明.
在那時的大人眼裏,汪宣一點也不像四歲的孩子,到處亂跑,在地上翻滾的滿身泥漿,咋咋呼呼。
大部分時間裏,汪宣都是默默地坐在門口,拿著本快要被翻爛的小說靜靜的看著。
白天裏,大人都不在家,等回到家汪父汪母就更沒有時間和汪宣說些什麼。
那時候,汪父汪母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什麼不對,可能是比別人看上去乖巧了一點,安靜了一點,但絕對是個好孩子,會心疼人的懂事的好孩子。
家裏一個四歲孩子能做的家務汪宣全包了,汪父汪母回家的時候總有一杯溫度剛好的熱水遞到手邊。
除了汪宣那夜晚讓他們不安心疼的噩夢,汪宣簡直就是他們最好的禮物。
不知道,汪父汪母有沒有想過那種抹去的力量似乎過於強大。
回到家後的汪宣確實不在做噩夢了,隻不過四歲以前所接觸的學習的東西都一概消失了。
不會走路,不會說話。
那種張著嘴卻吐不出話來的感覺,能清晰的感覺到喉嚨緊張,聲帶要震動的前兆,本能的站起身來,伸出腳卻軟倒在地上,肌肉要如何協調。
沒有人想過這具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麼。
蹬著車子進了大院裏,汪宣把車子停在家門口的槐花樹旁。
已經是五月中旬,槐花盛開鬱鬱蔥蔥的布滿了整個樹冠,空氣裏都彌漫著淡淡的槐花香氣。
汪宣和胖子同住一個院子,汪宣家在一樓,胖子家在旁邊樓的四樓。
從汪宣家到學校近十三分鍾的路程,這一路下來,胖子身上寬大的衣衫已經濕透了。
喘著氣擦了把汗,胖子對著汪宣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上樓了,“走了。”
一樓的陽台很低,汪宣抬起頭就能在底下看到自己的家,客廳裏來回穿梭的身影,高一點的那個是父親,矮一些的那個是母親。
他並非傻子,也並不是天才。比別人晚了五年的起步,他花了太多的精力去追趕。
他無法完全的掌控自己的身體。
他呼喚另一個他卻從未得到回應。那時的他更像是另一個人,與汪宣冷漠又親近,接近又疏遠,終於在那一次莫名的遭遇後蜷縮進腦海深處。
這棟樓房汪宣已經住了8年,原本潔白的牆壁布滿褐色水痕,灰暗的玻璃蒙上了灰塵卻依舊反射著耀眼的光斑。
慢慢的上了樓梯,汪宣掏出鑰匙打開門。剛進房間就是撲麵而來的香氣,母親已經做好了午飯,正端著盤醋溜白菜往外走,白菜脆嫩,色澤靚麗,香味開胃。
汪母的手藝一向很好。
看到汪宣回來,汪母把盤子往桌子上一擺,用圍裙擺擦了擦手,又急急忙忙的進了廚房“阿宣回來了,快吃飯吧。”
汪母長得並不美麗,隻能說是清秀,因為懷孕微圓的臉上布滿滿點點褐色斑痕,兩頰紅潤,兩條並不整齊的柳眉下,一雙不大眼睛常因笑容而半眯著,鼻子處兩條笑紋蔓延到嘴角,身上綠色的衣衫下肚子鼓鼓的突起,裏麵一個小生命正在生長很快就要誕生。
在剛醒來的那一段時間裏,汪宣一直處在茫然之中,他雖然有著出生以來的大部分記憶,但他從未真正接觸到了自己的身體。
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未知的,像是突然從圓外跳入了圓內。
得不到回應,他的心裏滿滿的是驚慌與無措。
但母子連心,父子天性,他很難不與他們親近起來,但卻又很難與他們貼心。
母親給了他生命中第一道溫暖的光芒,在數個不耐其煩、一遍遍教他說話,帶他走路的日子裏,他開始學會生活。
吃完飯,汪宣幫著母親收拾了盤子碗筷,帶著兩本書就回了房間。
這殘缺的五年時光讓他落後了大部分同齡人,但也讓他有了與常人不同的眼光去看看這個世界,他花了時間適應這個地方的生活,花時間學習說話走路跑跳一些同齡人早該學會的東西,但也僅此而已。
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分獻給了B縣的那棟圖書館,那裏麵充滿了雜七雜八他無法理解的、感興趣的、令他驚奇的一切。
7歲時,他上了小學一年級,那時他還說不清話,走路也歪歪扭扭七拐八拐。小孩子永遠不懂得什麼叫傷害和殘忍,但他們總能天真的做出最傷害別人,最殘忍的事情,嘲笑,譏諷,謾罵。老師的冷眼,鄙夷的眼神,鄰裏的畏懼排斥。
他開始明白人類對於異常的畏懼與排斥,對於遲鈍的蔑視與鄙棄。
認識胖子純粹是個偶然,一個幸運的偶然。
張誌偉是在汪宣上小學四年級的的時候搬來的。
前三年,汪宣都因為身體的原因在家自己學習,同年的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到B縣的小學,半路插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