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就定在了一個月後。

大姐結婚前那天晚上,我抱著她哭了一夜,她不知所措的幫我擦眼淚。

我想起五年前,媽媽逃跑那天,大姐問我要不要離開這裏,我猶豫了,如果我當初沒有猶豫,大姐現在一定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離開這裏,隻要大姐好好的,無論過什麼樣的日子,哪怕是要飯吃,都比現在這種地獄要有希望的多吧。

辦酒那天,媽媽大鬧了一場。

她掀翻了三張酒桌,像個瘋婦一樣大喊大叫,她罵爸爸自私自利,為了兩隻羊就把親女兒賣了,她罵狗雜種是強奸犯,十五歲的女孩兒都來禍害。

她罵全村的人都是人販子,遲早斷子絕孫。

那天爸爸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抄起牆角的鐵鍬,對著媽媽的頭狠狠砸了下去。

媽媽軟綿綿的栽在地上,被大哥拖走了。

我隻看到她被拖行離開的那條路上,留下了刺目猩紅的血痕。

被媽媽掀翻的酒桌又重新擺好放上酒菜,酒桌上的男人們又觥籌交錯了起來。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沒人在乎那一鐵鍬下去,媽媽是不是死了。

酒席結束後,大姐被狗雜種帶走了。

我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去柴房找媽媽,可是柴房房門大敞著,那一瞬間,我腦子一片空白。

我以為媽媽又逃走了。

我想到了上次,媽媽逃走未遂,大姐卻被打成了傻子。

所以這次,輪到我了嗎?

我也記不清那時候的我在想什麼了。

是害怕,害怕自己重蹈大姐的覆轍,被打一頓,燒壞腦子後,被爸爸用一隻羊的價錢賣給老光棍。

是高興,高興媽媽終於逃離了這裏,家裏三個女人,大姐成了傻子,她這輩子都跑不掉了,我不敢跑,從小被拳打腳踢的長大,潛意識裏的生存法則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不要去反抗爸爸和哥哥們,所以,一直在反抗的媽媽,代替我們逃離了這個吃人的魔窟了,對嗎?

後來,我還是在豬圈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媽媽。

我悄悄將飯菜放下,然後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

她生的很好看,大姐說她是大學生呢。

五年過去了,我也不像當年那樣不知道大學生是什麼了。兩年前,鎮上有個開小賣部的人家出了個大學生。

那家人和我家隔壁的鄰居沾親帶故,考出個大學生,連帶著我家鄰居都撒糖慶祝。

那天,我看到媽媽譏諷的用腳踩了踩地上的喜糖,嘴裏若有似無的說:“有的大學生被當成豬一樣賣到這裏,有的大學生連沾親帶故的都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