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爸爸聽了大姐的話,扭過頭來。

他低頭望著抱著自己大腿的大姐,眼神陰森狠厲,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

我從未看過他那樣的表情,仿佛一個剛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滿腦子都在喧囂著要吃人。

短暫的寂靜後,是一聲充滿怒火的暴喝——

“吃裏扒外的東西!”

我嚇得腿瞬間軟了,險些栽在地上。

接著,我看見爸爸抬腳,狠狠將大姐踹了出去,大姐輕盈瘦小的身子在空中飛了起來,像一隻自由的蝴蝶,可蝴蝶還是重重砸在了地上。

一口殷紅的鮮血從大姐的口中噴湧而出,她趴在地上半天沒有動彈。

我還是聽見了大姐虛弱的聲音。

“別打媽媽了,是我、放的……”

我的眼淚瞬間像是山澗裏飛流急下的瀑布,嘩啦啦的往下淌,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當我再次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衝上前抱著地上的大姐,泣不成聲。

“爸爸,求求你,別打大姐了。”

“老三,把她弄走!”爸爸不耐煩的聲音如鳴鍾一般,震得我耳膜生疼。

三哥幸災樂禍的上前把我拽走了,一邊走一邊說:“活該,誰叫她吃裏扒外,不好好打她一頓,她不長記性!這個女人要是跑了,以後還有婆娘賣給我們嗎?”

三哥的力氣大得很,他死死的鉗製著我的雙手,惡狠狠說:“小丫,你看清楚了,這就是吃裏扒外的下場。”

接下來的事,我有些記不清了。

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我瘋狂想從噩夢中逃離,可是三哥抓著我不讓我跑。

噩夢中,我看到爸爸用繩子捆住了大姐的雙手,將她吊了起來,就用剛才抽過媽媽的皮鞭,劈頭蓋臉的打著大姐。

一聲清脆的破空聲後,鞭子狠狠落在大姐的身上,一瞬間,皮開肉綻。那皮鞭上本就有媽媽的鮮血,現在,它和大姐的鮮血融合了,就像母親孕育新生命時,也曾是這樣交融在一起。

大姐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寧靜的村莊,沒有關上的院門很快也進來了不少村裏人,他們臉上的神情看著很冷漠,卻又在幸災樂禍。

我聽到他們數落著大姐的吃裏扒外,唾罵著媽媽的不知好歹。

“就是要狠狠打,你家大丫頭都叫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婆娘帶壞了!”

“女人就是欠收拾,不管大的小的,都要往死裏打一頓才老實!”

“就是!不好好收拾她一頓,以後都沒婆家要她!”

我哭的喘不上氣:“你們胡說!”

有人驚訝:“呀!老朱你家這個小丫頭看著也不老實,以後少不得也要收拾一頓。”

有人歎息:“娘壞壞一窩,都是叫他們這個媽教壞了!”

三哥聽了他們的話,回頭狠狠給了我一耳光:“閉嘴!”

我被他打得有些發暈,腦子脹脹的,好像又飛快進入了那個逃離不了的噩夢中。

恍惚間,我呆呆的看著爸爸在周圍人的攛掇下,鞭子一下接一下的打在大姐身上,大姐原先還有慘叫聲,可是漸漸的,她垂下了腦袋,和媽媽一樣。

猩紅的鮮血順著她的頭發絲滴落在地上,像一朵朵開在鄉野間的小花。

大姐沒了聲響,爸爸停了手,周圍人也覺得熱鬧看盡,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