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已矣(2 / 3)

“那是幻覺。”聽到這裏,劉漢陡然大聲衝著公孫建喊了一聲,但在季諾看來,劉漢這一聲喊更像是在喚醒其自己,而公孫建亦是沒有理會,隻是喃喃自語著:“這並不是幻覺,自那以後,我每晚都聽到妻兒的呼救聲。我知道,他們恨我,怨我。”

“作為一梁八柱的家眷,他們本就應該知道這一切都是宿命,況且最後我們親手殺了梁冀與其妻孫壽,為他們報了仇。”劉漢當下又再大聲道了兩句,繼而陡然像是火山倒灌入了冰湖似的冷靜下來,冷冷問道:“難道你是後悔當年自己的作為?”

此時公孫建兩眼通紅,目中充滿悔恨,也不再將劉漢作為大人,苦笑一聲道:“我沒有後悔,我隻是恨當初死的不是我。這樣活著受苦,為什麼當初不在城下痛快一戰,死便死了。”

“啪!”公孫建話音未落,劉漢揮手就是一記清脆的耳光摑在了公孫建的臉上,而公孫建對於突如其來的耳光完全沒有準備,登時被打了個趔趄,站穩之後愣立在原地。

見得公孫建怔立,劉漢上前雙手握住其肩,一邊用力搖晃著顯得有些呆滯的公孫建一邊說道:“你心中的痛我知道,但我們是一梁八柱,是不能倒下的,你必須要放下。”

公孫建聞聲麵上顯出痛不欲生的神情,反望著劉漢問道:“說來容易,你放得下嗎?”

劉漢聞言不由亦是一愣,繼而咬著牙硬聲說道:“放不下也要放,因為我們沒得選擇。”

季諾在一旁看著這兩個平素睿智得近乎殘忍的上司,心中半是痛惜、半是茫然,痛惜的是這兩個生死與共的兄弟悲慘的往事,茫然的卻是自己也是一梁八柱的一員,也許有一天,自己也必須做出像他們一樣痛苦而又無奈的選擇,當下有感而發脫口說道:“既然忘不了,何不銘記在心;既然放不下,又何必要放下。”

劉漢與公孫建聽了季諾的話,都不禁轉頭望向已經站起身來重新將劍縛在背上的季諾,繼而就見季諾走了過來,輕聲對二人道:“大人、公孫大人,過去雖然不能忘記,但將來的路還必須走。強行違背自己,隻能加重負擔。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

公孫建咀嚼著季諾最後的那句話,黯淡的瞳中似乎有了那麼些亮色,當下沒有說話,隻將不知什麼時候拋在地上的銀槍拾起,又再緊緊地握在手中,而劉漢亦是恢複了平素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氣度,但聲音依然帶著與往常不同的情誼道:“公孫校尉,你去替我準備馬匹,我要即刻趕赴長陵。宮內護帝之事,就交由你主理。”

公孫建當下抱槍施禮道:“是,大人。路途遙遠,務要珍重。”話音落下,劉漢點了點頭,公孫建即行告退,轉身向外走去,而見勢的季諾亦拱手道:“屬下去為大人打點行裝。”

“不必,你留下,我有話要與你說。”與季諾說話時,劉漢的聲音又再聽不到半分感情。

季諾不知劉漢到底要對自己說些什麼,但知道此時的劉漢已經恢複了一梁的身份,再不是那個緬懷往事而痛苦不已的傷心人了,而自己今日知道了這麼多鮮為人知的秘密,隻怕以後的日子也免不得因此招致後患,可是大人之命,卻也不得不從,隻能凝立原地。

待得公孫建步出密室,劉漢轉回座上坐下,直對季諾道:“你今天知道了很多鮮有人知的秘密,有些是你該知道的,但還有一些,你是不該知道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季諾自是明白劉漢是要自己保守秘密,當即拜倒說道:“屬下明白。今日之事,屬下不會泄露半句,若有一字風聲走漏到他人耳中,屬下願以一死謝罪。”

劉漢聞言搖了搖頭道:“我告訴過你,非到萬不得已,決不能輕言生死。就算要死,也是要為護皇擎漢而死。”話音落下,季諾應聲叩首再道:“屬下知錯,決不敢再犯。”

聽到季諾的回答,劉漢這才點了點頭,伸手到袖中摸出一物,屈指一彈,就見一物挾風而來,直打季諾麵門。季諾聽到破風之聲,手上來不及反應,隻能抬頭口中呼出一口真氣,將那物來勢稍減,繼而不敢托大,方用雙掌將那物合在手心之中。及至季諾打開掌心,赫然見是一顆白色的藥丸,離鼻尚有尺半,但藥味腥澀難聞,竟似毒藥。

季諾自忖見過不少毒藥,卻從未見過有這等濃烈藥味的,不過其也知道皇宮大內有不知多少種秘製毒藥,這毒藥藥性如何、毒發後如何死法、要受多少痛苦煎熬,俱是不傳之秘。饒是季諾膽子不小,可是想到那些宮廷中被毒藥賜死的各種傳聞,亦是不禁心寒。

季諾沒有時間去想太多後事,也自知無論耍何手段,也瞞不過劉漢,此際別無選擇,隻能翻手仰頭將那丸藥吞入肚中,腹中頓時如同升騰起一團火焰,痛得季諾不禁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