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盤子的小姑娘過來問他倆,這會兒上不上羊肉湯。
唐朝陽回過眼來,把小姑娘滿眼瞅著,問:“你們這裏有沒有保健野雞湯?”
宋金明聽出唐朝陽肚子裏在冒壞湯兒,也盯緊小姑娘的嘴唇,看她怎樣回答。小姑娘腰身瘦瘦的,脖子細細的,看樣子是剛從鄉下雇上來的黃毛丫頭,還沒開過胯,還沒經過大陣仗。正是這樣的生坯子,用起來才有些意思。女人身上一旦起了軟肉,就不再是柴雞的味道,而是用化學飼料催長的肉雞的味道。小姑娘好看的嘴唇動了動,說她不知道有沒有保健野雞湯。
“你們飯店裏有保健羊肉湯,難道就沒有保健野雞湯嗎?野雞湯本錢也不高,比賣羊肉湯來錢快多了。”唐朝陽說。
小姑娘說,她去問一問老板,轉身進屋去了。
宋金明朝唐朝陽腳杆子上踢了一下:“去你媽的,別想好事兒了。要想弄成事兒,恐怕五百塊都說不下來。”
“一千塊我也幹!”
老板從屋裏出來了,是一位少婦。少婦身前身後都起了不少軟肉,比小姑娘遜色多了。少婦說:“兩位大哥真會開玩笑,你們把羊肉湯喝足了,還愁喝不到野雞湯嗎!”少婦把紅嘴往旁邊的洗頭泡腳屋一努,說那裏麵就有,想喝多久喝多久,口對口喝都沒人管。
唐朝陽看出老板娘不是個善茬兒,不再提要野雞湯的事,說:“把羊肉湯端上來吧。”
他倆注意到了,小飯店的左側是一個掛著黑漆布簾子的放像室,一男一女堵在門口賣票收錢,四塊錢一位,時間不限。門口立著一個黑色立體聲音箱,以把錄像帶上的聲音同步傳播出來作為招徠。音箱裏一陣一陣傳出來的大都是女人的聲音,她們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音道,發音吐字一點也不清晰。右側是一家美容美發兼洗頭泡腳的小屋門麵,門麵的大玻璃窗上寫著兩行紅字:
“低位肖費,到位服務。”這樣的小屋唐朝陽和宋金明都進去過,別看小屋門麵不大,裏麵的世界卻深得很,往往要七拐八拐,進了旁門,還有左道,有時還要上樓下樓。等到了單間,小姐轉出來,一對一的洗和泡就可以進行了。當然了,他們洗的是第二個頭,泡的是第三隻腳。
小姑娘把保健羊肉湯端上來了。羊肉湯是用砂鍋子燒的,大概因為砂鍋子太燙手,小姑娘是用一個特製的帶手柄的鐵圈套住砂鍋子,才分兩次把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端上桌的。唐朝陽和宋金明一瞅,湯汁子白濃濃的,上麵灑了幾珠子金黃的麻油,釅釅的老湯子的香氣直往鼻腔子裏鑽。
兩位拿起調羹,剛要把“保健”的滋味品嚐一下,唐朝陽往車站廣場瞥了一眼,說聲:“有了!”
幾乎是同時,宋金明也發現了他們所需要的人選,也就是來送死的點子。兩人很快地對視了一下,眼裏都閃射出欣喜的光芒,這種欣喜是惡毒的。
他們不約而同地把調羹放下了。一個點子就是一堆大麵值的票子,眼下,票子還帶著兩條腿,還會到處走動,他們決不會放過。由於心情激動,他們的手稍稍有些發抖,調羹放回碟子時發出了微響。宋金明站起來了,說:“我去釣他!”
如同當演員做戲一樣,宋金明從小飯店出來時,沒忘了帶著他的一套道具,那就是一個用塑料蛇皮袋子裝著的鋪蓋卷兒,一隻式樣過時的、壞了拉鎖的人造革提兜。提兜的上口露出一條毛巾。毛巾髒汙得有些發黑,半截在提兜裏,半截在兜外耷拉著。這樣的道具容易被打工者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