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宮中,日光灑落。
書生們陸續蘇醒,好似重生。
遠近景色入眼,依舊是青天浮雲,黃土生塵,鬼王巨像兀自立在那裏,旁邊烈火焚鍋,鍋中骨肉翻滾,濃烈腥香之氣蔓延開來,讓人避無可避。
那鍋中所煮,還是昨日那個少女。
眾書生想到此處,個個悲痛。
柳芽姑娘雖然也有不足之處,卻是書生們這段陰暗時光中為數不多的明媚,書生們都是欣賞她的,喜愛她的,惹她逗她,也不過是為了與她親近。
昨日眼見她香消玉殞,咬碎鋼牙,悲痛與仇恨交織在一起,幾乎燃盡他們最後的生機。
眾人年紀相仿,修行境界不相上下,也都心知肚明,昨夜便是身死之時。
然而此今晨卻又醒來,隻覺得體內又有生機,也生出些許氣力,無不萬分詫異。
韓鬆與朱文武二人心照,都裝作不知。
鬼門中人突然消失許多,隻剩零星幾人燒火拾掇,不知何故。
不時又有鬼門中人將肉粥、清水端來,放在書生們身前地上。
龍澤看著這肉粥,知道這裏麵還是柳芽的屍身肉屑,他掙紮起身,蹣跚上前,然後一腳將肉粥踹翻。
其他書生如法炮製,肉粥一攤攤灑在地上,激起一抹抹塵煙。
龍澤眼淚上湧,又上前幾步,蹲下身體,用手捧土,將地上的肉粥埋了。
鬼門中幾個少年過來收碗,其中有人一邊收一邊埋怨:“昨夜都吃過了,今日又裝模作樣。”
說罷收了碗要走。
“站住!”
“站住!”
幾乎同時,謝仲與龍澤叫住那鬼門少年。
那少年嚇了一跳,回身道:“怎麼?”
謝仲道:“你說誰吃了這粥?”
那少年見他詰問,不甘示弱道:“你吃了,你們都吃了。”
謝仲道:“把話說清楚,我吃了我怎麼不知道。”
那少年道:“你不知道我知道,粟粟讓我盯著你們,就怕你們餓死,我還想著強喂你們吃下,誰知你們自己吃了。”
謝仲道:“即便吃了,也應當是你強喂的。”
那少年冷笑道:“強喂的不假,不過不是我,問你們自己人吧。”
說罷那少年端碗走了。
眾書生聽了那少年話語,知道所言不虛,都泛起一陣惡心,開始摳喉嚨,卻吐不出食物,隻能大聲叫罵:
“是誰?”
“哪個王八蛋幹的?”
“他媽的好死不死,害人不淺!”
“別讓我查出來。”
…
林書鴻摸出木棍,雙手用力攥著,不停發抖。
石長生靠在牆上,張著嘴巴,大口喘氣。
趙白駒氣極,腦袋用力撞著身後木牆,口中喊著:“我有罪啊,我有罪啊…”
龍澤靠在牆上,心如死灰,眼淚不止,口中喃喃喚著:“柳芽姑娘,我吃了你,我吃了你,我不得好死…”
朱自貞眼神暗淡,盯著前方,了無生趣。
毛雍低頭不語。
孔曉生則一個個審視這些書生,想要看出一絲端倪。
孟子儀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謝仲道:“什麼意思?就這麼算了?是不是你幹的?”
孟子儀道:“不是我幹的,但那人也是好心,若非如此,誰還能活?”
謝仲怒道:“誰要他的好心,死便死了,也好過如此窩囊活著。”
孟子儀道:“你怎麼不去死?”
謝仲道:“死我也要先殺了你。”
說罷謝仲向孟子儀衝去,孟子儀渾然不怕,二人纏在一起撕扯起來。
“行了!”孔曉生大吼一聲。
二人並不停手。
“把他們拉開。”
趙白駒一聲令下,眾書生掙紮起身,過來將二人分開。
趙白駒道:“打架有用嗎?”
二人還不服氣,冷哼一聲,各自別過臉。
趙白駒對孔曉生、孟子儀道:“孔師兄,孟師兄,咱們落得今日下場,全是鬼門害的,可昨夜之事必須查明,否則,無顏麵對師門家長。”
眾書生聽了,又喧嘩起來,都說要找昨夜喂粥之人。
孟子儀知道此事必須有個說法,他看看孔曉生,孔曉生垂下眼皮一言不發。
孟子儀會意,喊道:“朱文武,你來說,是誰幹的?”
朱文武靠在牆根一動不動,好似沒聽見。
眾人都開始衝著朱文武叫嚷:
“快說,誰幹的?”
“是不是你幹的?”
“怎麼,心虛了?”
…
朱文武眼神突然亮起,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他剛要承認,就聽見韓鬆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