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龍澤被抓來沙丘宮,難免抱怨牛棚簡陋,吃食粗糙,不過人在屋簷下,還是要做工換得飽腹。
剛開始也是雕工生疏,不夠自己每日餐飯食鹽,全憑林書鴻等人接濟,柳芽姑娘也常將自己那份分些給他。
三四日過後,他做工雕刻已夠自給自足,卻開始學著謝仲,賺夠一日糧食與食鹽,便聊天玩耍。
書生們大多如此,有些書生卻不同,像韓鬆與石長生、林書鴻三人,毛雍、朱文武、朱自貞三人,還有幾個縣邑書院學生,每日都多做一些工,攢下一些食物與食鹽。
這些書生大多攢了十來個窩頭,放在牛棚中風幹,入夜餓了便就著井水吃一個,兩三日過後,先吃那風幹的,將那新鮮的再替換存上。
這便相當於存了三天口糧。
謝仲從來不存,每日就做那麼多,有時貪睡或者貪玩,做不夠木像數量,便拿另外三人存的窩頭充饑。
到四月十二,林書鴻木棍上刻了二十四道刻痕,沙丘宮中開始缺糧少鹽。
先是三餐減作兩餐,同時菜湯無味,窩頭減半,後來菜湯窩頭也沒有了,粟粟便帶人殺了耕牛,耕牛也瘦弱,七八頭耕牛連骨帶肉才三千來斤,皮肉當飯,骨頭熬湯,吃了十來天。
耕牛吃完便割麥苗煮粥。
本來天旱,這沙丘宮又是沙土地,雖然一直有人打井水澆灌,麥田還是陸續大片旱死,存者不過十來畝,連麥杆帶青葉青穗,收得一千來斤,隻管這幾百人吃了三天。
到四月二十五,食物徹底告罄。
真正的饑餓到來。
沒了食物,這些書生們也不去工坊雕刻了,去了也沒力氣幹活。
頭兩日雖然餓得難受,還不致命,眾人凡事還有個商量,有個章法。
雲館書生那邊,十來個人存著一百個窩頭,三四十名書生一日吃光。
然後派了一部分人去麥田外圍疏林野地挖野草,另一部分人打了井水上來熬鹽。
野草燉成湯,吃了之後大多拉肚子,井水也熬不出鹽。
林書鴻、石長生、韓鬆三人存的三十個窩頭,頭一日拿出五個,一人一個。
連日來吃喝寡淡,幾人已經削瘦虛弱,第二日便狠狠心,一人吃了兩個。
第三日清晨,孟子儀就帶了十來個人,來清風書院四人這邊搶窩頭。
若在平時,清風書院幾人並不怕他,如今餓得發昏,拳腳無力,勉強與他們一番好打,敗下陣來。
剩下十五個窩頭全被搶走。
謝仲躺在地上,嘴裏一直叫罵。
林書鴻有氣無力道:“你還是省省,罵了無用,白費力氣反而更餓。”
謝仲道:“餓死了我要罵他,到了陰曹地府我找他祖宗十八代一同罵。”
石長生道:“到了那奈何橋,喝了那孟婆湯,誰還記得誰。”
謝仲道:“我偏不喝那孟婆湯。”
林書鴻道:“你個餓死鬼,見了粥湯,還管是什麼張婆李婆孟婆,先搶著喝它三五大碗。”
韓鬆道:“那孟婆也姓孟,搞不好是孟子儀本家的,到時候你要喝,還不一定給你。”
謝仲道:“要真是那傻屌本家,我就掀了那湯鍋,啐那老太婆一臉唾沫。”
其他三人都笑了。
龍澤在一旁餓得不想說話,聽他們還有力氣互相調侃,隻能苦笑。
幾人生命日漸流失,五髒六腑好似慢慢枯萎,眼神無光,臉色蠟黃,每日喝那井水充饑。
井水水位降了不少,打水也沒力氣,隻能兩三個人一起,一次提起小半桶。
謝仲見了孟子儀,兩人也不再互相叫罵,隻一人甩個冷眼,各去躺著等死。
如此過了兩三日,柳芽同幾個鬼門少年帶著些吃食跑來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