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死不足惜(1 / 2)

一直到五月十五。

賑濟災民之事才處置完。

這天夜裏,孟守行單獨來到謝廉府上,二人在偏廳喝茶。

寒暄過後,說起正事。

謝廉道:“火災損失的銀兩也補回來了,該賺不該賺的銀子也賺了,也到時候解除禁令了。”

孟守行微微一笑道:“為時尚早。”

謝廉道:“還有什麼?”

孟守行道:“許多農戶不肯賣田,全邢州府總計還有好幾十萬畝,再封閉些時日,還能買到不少田地。”

謝廉怒道:“全府五百餘萬畝田地,你們全要兼並?”

孟守行道:“那些農戶今年不賣,明年也要賣,何不趁此機會,讓咱們省些銀子。”

謝廉緩了幾口氣,強裝鎮定道:“現在麥收已經拖了好幾日,你買了許多田,麥穀不收,天幹風燥,過幾日麥穗脫粒入土,白白損失,不如先將麥穀收了。”

孟守行道:“我已經安排各縣鄉紳,雇傭能外出的鄉勇民壯,收割麥穀,還有那金剛門、太一門的弟子也叫去了,地方縣衙和衛所將領,也答應派兵來割麥,隻因我答應分給他們一部分糧食。”

謝廉氣極,那些官吏坐班辦差素來推諉拖遝,割麥賺糧倒是上心,這孟守行機巧奸詐,凡事拉上官員武將,隻求自己方便,一點不顧國法,偏偏瞞著謝廉,這如何能忍。

想到此處,謝廉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身來指著孟守行道:“你太過分了…”

孟守行見他要翻臉,便道:“謝知府,稍安勿躁,實在不行,容我五六日割完麥穀,百姓口糧也吃得差不多了,那些不肯賣地的糧食也糟踐了,立刻解除禁令,既能安撫百姓,又不耽誤咱們高價賣糧,低價買地,豈不美哉。”

謝廉道:“孟掌院斷了百姓的活路,就不怕激起民變?到時候當官的倒黴,你坐擁無數田地,能好到哪裏去。”

孟守行道:“那關中、晉地、幽雲幾州,早不就是這樣,也沒見出什麼民變,倒是那裏的儒門過得比我們這中原儒門還要富足快活。”

謝廉道:“現在已經有百姓餓死,那劉知縣的公子也瘋了,再如此下去,不堪設想,你也不想想你的兒子學生?這事與瘟疫之事等同,若要人回來,還須結束這災禍。”

孟守行道:“你道是我一人的主意,那些鄉紳富商,哪個不是逼著我來找你,我在乎兒子學生,他們在乎嗎?他們哪個不是兩三個兒子,若能多賺銀兩土地,誰還在乎一個兒子。”

謝廉道:“那麼孟掌院,你在乎嗎?”

孟守行道:“在乎不在乎又能怎樣,我現在跟他們同坐一條船,要是不順著他們,他們可就把我扔水裏了,別看孔知春死後都捧著我,哪個不是有些背景門路,個個賺錢不要命,現在正是熱血上頭的時候,擋了他們財路,不說丟了性命,也難再好過。”

謝廉道:“你們不在乎我在乎,我就那一個兒子,明日我就解除禁令。”

孟守行冷笑道:“謝知府,冒昧地問一句,那是你的兒子麼?”

謝廉聞言心中大驚,卻麵不改色道:“不管死活,都是我的兒子。”

孟守行道:“是不是的也不打緊,我那兒子也不能算我的了,現在銀錢田地便是我的兒子,誰若擋了我的財路,就是殺了我的兒子,那我豈能善罷甘休?謝大人應該明白。”

說罷孟守行起身,抖了抖長衫,起身離去。

謝廉癱坐在椅子上,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片刻春桃踏著又急又亂的碎步衝了進來,關上房門,對謝廉低聲道:“那姓孟的是不是知道了。”

謝廉不語。

春桃眼淚已經出來,卻強忍著哭聲道:“快想想辦法,莫說仲兒還沒回來,就算回來,萬一他的身世泄露出去,如何還能有命。”

謝廉道:“我去找虞夫子。”

說罷謝廉帶著兩個下人急匆匆出府趕往清風書院。

到了清風書院,謝廉讓兩個下人等在大門外,敲門進入,不等孟伯傳報,就闖進後院書房。

虞夫子又在書房作畫,見謝廉登門,便擱下畫筆,請謝廉入座飲茶。

謝廉哪裏還有心情飲茶,隻一股腦將孟守行剛才言語盡數相告。

虞夫子麵色沉靜如水,道:“仲兒的身世,除了你夫妻二人,我,墨家钜子項問之,其他無人知曉,孟守行如何能知道,或許他是別的意思。”

謝廉道:“萬一他知曉呢?若他隻作要挾,我便順著他就是,若他要害我一家,如何是好。”

虞夫子道:“不必著急,明日你再試試他的口風,你先回去,萬事有我。”

謝廉還待說話,虞夫子已經拿起筆開始作畫。

謝廉便施禮離去。

謝廉走後,旁邊洗筆盆中,一抹水墨色浮出水麵,來到空中,幻化成型。

正是那墨門隱俠。

虞夫子專心作畫,並不理會。

片刻畫成。

隻見畫中,明月在天,孤雁乘風,遠山近水,秋風不止,水畔疏林蕭瑟,落葉兀自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