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跛子口口聲聲要還那錢，此事本來因石老三而起，他如何肯讓石跛子還。
沒錢進不得山門，見不了真佛。
是以藏雲寺施粥，一家人都沒去。
老婆柴氏隻在東屋對著神佛塑像燒香磕頭，女兒石桑女又在地窖祭拜亡夫。
石老三卻在苦思冥想，或者讓書院的先生取個？不見得比寺廟道觀的差。
他又想起朱順話語，最後決定，還是上山求個為好。
連日無事，不知不覺到了臘月十五。
今夜白水觀築壇設供，齋醮科儀。整個青山縣乃至邢州城的信徒，都會趕來觀禮。
申時，遠近百姓就陸續動身上山，隻求搶占個靠前的好位置。
石老三也帶著小石頭出門上山，恰碰上石跛子、石大山一家，三家便結伴前往。
此次齋醮一夜，次日才施符、求簽、占卜、問事、求名字。
入夜，白水觀人頭攢動，太虛太衝二位道長身著紅色道袍，帶領一眾道士進行儀式。
石頭村這邊，楊蓮花身著黑衣，在夜色隱蔽下，已經接近朱正明家。
朱正明家就在義學旁邊不遠。
楊蓮花正待進入，卻聽見一人口誦：“我佛慈悲。”
楊蓮花知道附近有高人，自己已被發現，正想退去，轉身就看到一少年僧人。
楊蓮花雖沒見過，卻聽煙之庵道姑說過。
此人正是釋心和尚。
釋心道：“楊居士。”
楊蓮花道：“釋心大師怎麼在這？”
釋心道：“等你。”
楊蓮花道：“等我做什麼？”
釋心道：“救你。”
楊蓮花道：“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釋心道：“我知道。”
楊蓮花道：“你怎麼救我？”
釋心道：“已救。”
楊蓮花道：“你殺了他？”
釋心道：“我修蟒神-摩睺羅伽，專司癡恚，已經為他去癡。”
楊蓮花心下輕鬆許多，道：“謝過釋心大師。”
釋心道：“世間因果，終有一報。”
楊蓮花道：“你要我怎麼報答你？”
釋心道：“你自去即可。”
楊蓮花不解其意，卻聽聞他精通佛法，修為高深，料他不打誑語，便轉身離開，片刻遁去不見。
釋心亦離去。
圓月升起，霜華滿天。
煙之庵中，無慧師太在地下花廳打坐，身前放著那顆青色琉璃珠。
許久，釋心自通道出來，立在無慧身前。
無慧睜開眼睛，見是釋心，便道：“你來了。”
釋心道：“你該去加持法陣了。”
無慧道：“我要守著你哥哥。”
釋心道：“緣起緣滅如恒河沙數，師太又何必癡迷。”
無慧又想起釋雲，便道：“你跟你哥哥一點也不像。”
釋心道：“眾生為一，我即是他，我即是你，你亦是他。”
無慧歎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是他的心冷，還是你的心冷。”這個他是指釋雲？鑒塵？鑒真？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釋心道：“世人無心，隻有執念。”
無慧道：“你有執念嗎？”
釋心道：“度人度己，亦是執念。”
無慧道：“你們度人度己，可曾想過度我？”
釋心道：“你便是我，我正在度你。”
釋心句句機鋒實在難懂，他雖然不認無慧這個娘，至少肯與無慧好好說幾句話。
無慧又歎了一口氣，便將那顆青色琉璃珠放進懷裏，然後化出血紅色佛手，撕裂虛空，進入空閾。
釋心目視那裂縫合上，頌了一聲“我佛慈悲”，轉身出了花廳。
此時，月在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