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風雪未停。
城內,長街積絮,簷崖疊白。
街上行人稀疏,沿街店鋪的旗簾燈籠兀自在風中搖晃。
孔知春與孟守行坐著馬車,軋著半尺厚的積雪,不緊不慢趕到清風書院。
二人下了馬車,車倌將車趕去一旁。
兩個下人趟雪走了一路,此刻提著茶葉、茶具立在一旁。
書院門口點著燈籠,大門緊閉。
兩側有聯曰:春秋道義,今古文章。
匾額上書:清風書院。
這時有一騎二車趕到,正是蕭玉郎與佛道四人。
眾人見過,便由蕭玉郎相引來到門前。
守門老漢聽見馬聲,已經打開大門,打著燈籠立在階上。
孟守行上前兩步,衝著守門老漢,撩開長衫跪下道:“叔父在上,受侄兒一拜。”說罷叩頭。
老漢正是孟守行的親叔叔,孟上寬。
孟上寬道:“君子浩然氣,男兒黃金膝,先生不該跪。”說罷將燈籠撂在地上,回門房去了。
孟守行跪地不起。
蕭玉郎忙上前道:“地上雪冷,孟掌院請起。”說罷攙他起身。
孟守行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雪,整理一下衣衫。
孔知春給下人使眼色,一個下人連忙上前撿起燈籠。
蕭玉郎在前帶路,下人在旁打著燈籠。
眾人則在後麵跟隨。
到了中廳,虞夫子、顏樞、沐恩三人正在等著,幾個炭爐燒了半日,廳中溫暖,
賓主相互拜見行禮,分主次落座。
虞夫子道:“諸位見諒,沒有預備茶水。”
孔知春道:“夫子莫怪,我自備著呢。”說罷讓下人奉茶。
下人自將暖瓶茶葉茶具等,放在一旁幾上,給眾人沏茶奉上。
虞夫子道:“賢侄想得周到。”
孔知春道:“宗府長輩一直交代,見夫子如見父母,都是晚輩分內。”
虞夫子頷首。
眾人飲茶過後,虞夫子道:“請諸位來,有兩件事要說,一件是那青山縣石頭村獵戶石老三的孩童,已經入了我清風書院,還請諸位關照。”
此言一出,孔知春、孟守行、釋通、太虛四人已經明白意思,知道是讓他們不要為難石老三一家。
孟守行道:“同為玄門,自當相互關照,不過我孔孟二府提領地方鄉宦,其家若有作奸犯科之事,亦不能姑息。”
虞夫子道:“這個自然有官府查明審判。”
孟守行道:“夫子明鑒。”
虞夫子道:“這第二件事,就是關於那九龍峽穀,我聽聞,諸位要入穀清剿,不知是真是假。”
釋通道:“確有其事。”
虞夫子道:“是何原因?”
釋通道:“那狼妖抓了石頭村孩童,我師弟釋圓過去討要,被打斷手臂,狼妖還說是石老三去他峽穀口打獵,欺辱了他狼族,本來要抓那獵戶石老三的孩童,結果錯抓了別人家孩童,定要獵戶用他自家孩童去換。如此猖狂,不剿滅他們,還當我玄門修者好欺負。”
虞夫子“噢”了一聲,自顧飲茶。
這時蕭玉郎道:“石老三外孫自作主張,跳進地洞,去換了那被抓孩童回來。我去了趟九龍峽穀,那妖族稱,留著孩童性命,若放過他們,才肯將孩童放回。”
虞夫子還當蕭玉郎去飲酒了,沒想到還生出這個枝節,便道:“諸位都是什麼意思?”
孔知春道:“我們都是這個意思,進穀剿滅。”
眾客附和。
虞夫子道:“那我書院學生的生死,你們就不顧了?”
孟守行道:“妖族凶惡殘暴,即便止戰,也不見得會放人回來,不如主動出擊,還有一線希望。”
虞夫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聖人言猶在耳,各位提領一門,不說憐憫野獸妖靈,難道連自己門人弟子的死活也不顧?”
孟守行道:“聖人亦有言,鳥獸不可與同群。降妖除魔是我輩本分,還請清風書院與我等一同出戰,也能救回那孩童,免了那一家老小提心吊膽。”
虞夫子道:“你的意思是,隻要我們肯出戰,那一家老小便相安無事?我們若不肯出戰,那一家老小便不得安寧?”
孟守行道:“晚輩豈敢妄斷,不過是為大局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