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算計(二)(1 / 2)

“臣參見主公。”三名男子齊聲道,心中雖些許不滿,但語氣間不敢有絲毫不敬。

那女子玉手微微一抬,柔聲道:“三位使君免禮,請座。”

那女子緩緩就座在正上主位,而後三名男子各自座回原位,那女子略微掃視三人,見三人愁眉緊縮,心事重重,微整衣襟輕笑道:“三年前,在建康城雨花台,本宮與三位使君煮酒暢談,至今仍不能忘卻,眨眼便是三年,如今一見,三位卻不複當年的瀟灑豪情,難道真是歲月消磨了三位的壯誌雄心了麼。”

黑麵漢子望了望另兩位,皆是雙眸失色,一幅聽天由命地模樣,再忍耐不住,便跪道在地,忿然道:“主公,三年了,我們都不曾忘記您的囑托和期望,我們生是大齊的臣,死是大齊的鬼!”

灰袍儒士跟青麵漢子見狀,齊跪在地,道:“主公,我等就算再過三十年也不會改變的大齊的忠心。”

上位的女子淡淡一笑,神色依舊波瀾不驚,道:“本宮自然相信三位使君對大齊的忠心,不然也不會千裏相召。”

那黑麵漢子緊接著道:“臣這次來也是想向主公討個說法,望主公釋疑。”

那女子也不惱黑麵漢子的無禮,淺淺一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黑麵漢子雙眼中閃出一絲怒意,悲聲道:“永元二年,逆賊蕭衍公然起兵反叛朝廷,隻用了十個月時間就殺入建康,陛下蒙難,臣向主公傳十六次密信,言道,臣能與徐使君、夏使君盡起三州十八萬兵馬勤王,就算不能及時趕回建康救援,也能殺入蕭逆的巢穴雍州,主公為何不允?我等就是拚盡全力也要為陛下報仇,主公為何要我等向蕭逆稱臣?主公為何要我等做這逆臣賊子?主公為何投身蕭逆,為他收買人心,難道主公忘了您是大齊的長公主了嗎!您是大齊皇族的血脈,高高在上的皇室貴胄,為什麼做出這等背棄祖宗的事,這是龍騰閣閣主該做的事嗎!”

在這昏暗石室中的女子正是信陽長公主,那黑麵漢子正是蕭衍新任命前齊禁軍的統帥益州刺史嶽均,那灰袍儒士是嵩州刺史徐士祿,而那青麵漢子正是寧州刺史夏立達。

徐士祿和夏立達也跪在嶽均兩側,齊道:“恕臣鬥膽,嶽使君所言也是我等所想,請主公明示。”

信陽長公主麵色平淡如常,良久,才站起身來,走到身後石壁懸掛的布幕前,輕輕將布幕扯下,一幅巨大的華夏疆域圖呈現在眾人麵前。北魏南齊的州郡、高山大川、關隘重鎮清晰列於地圖上,還朱色筆墨標出現在梁軍的兵力部署及魏軍在邊境的分布。

嶽均和夏立達為將多年,一眼就看出這副地圖跟軍隊行軍作戰用的一模一樣,從墨色新陳不一來看,定是有人此圖上參研了不少時日,且是行家裏手,心中驚歎,原來長公主不僅是謀劃算計的狠角兒,對兵法戰略也頗有研究。

信陽長公主撫著地圖,輕歎一聲道:“永泰二年,父皇病重,本宮侍奉榻前,父皇彌留之際,將龍騰閣交托本宮,就知道大齊的命運與本宮緊緊相連,後來皇弟寶卷以皇太子嗣位,繼承大統,那是皇弟隻有十五歲,貪玩任性,疏忽朝政,本宮隻得暫代掌管龍騰閣,本想等他行冠禮後再將龍騰閣轉交給他,那時本宮接管龍騰閣偌大一個組織,不敢稍有懈怠,食不甘味,夜不安寢,也就是那時本宮沒仔細教導督促皇弟,皇弟越發肆意妄為,引得臣民公憤,給了心存異誌的逆賊可趁之機,才釀成了此番亡國之禍。”

嶽均三人跪在地上,聽著長公主訴說往事,不禁感慨萬千,先皇寧將龍騰閣交托自己的女兒也不交給親信宗室或是大臣,這在外人聽起來卻是荒誕得很,但是齊廷的臣子都知曉些隱情,高宗蕭鸞本是太祖皇帝蕭道成侄,太祖將帝位傳與長子蕭賾一脈,隆昌二年,太祖曾孫蕭昭業被蕭鸞所殺,既而廢立恭王蕭昭文後自立為帝,蕭鸞即位後將蕭賾一脈子嗣屠戮幹淨,但此後對臣子們也是猜忌重重,稱帝不過五年便不豫歸天了,臨了定是將後繼重任交給最信任的人,而皇子們年紀尚幼,隻得讓長公主來接下重擔,可長公主那時也才十八歲啊,怎能想象一位風華正茂、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公主盡要承受一樣一副重擔,這樣一個掌控朝廷探報監察官吏密情,整日勾心鬥角的權責即便是宦海沉浮幾十年的老狐狸也難以應付得來,而長公主卻是怎麼熬過來的呢,這個問題在三人心中滯留了這麼些年,一直無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