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金枝回娘家(1)(1 / 2)

金枝像做夢一樣,正迷茫地站在一所空冷的院子裏,她突然感到全身發冷,並且,是那種任何溫暖都無法使自己暖和起來的冷。太陽,也在瞬間不見了;天空,灰蒙蒙的;陰風,無聲息地從四麵八方吹來,吹亂了金枝的長發,吹透了她單簿的衣服。金枝禁不住打了幾個寒顫,趕緊抱緊雙臂,有點不知所措地在院子裏徘徊。在她模糊的意識裏,現在應該正是收麥前的炎夏,天氣也好像是晴朗,怎麼就突然陰冷起來。

空冷的院子裏,除了金枝,也站著幾個左鄰右舍的婦女,她們正嘰嘰喳喳地衝著西廂房翹首議論,還有幾個鄰家婦女歎著氣從西廂房裏走出來,臉上是形容不出的悲傷。金枝迷惑,這西廂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麼稀奇事,值得鄰舍們這樣關心。於是,金枝忍著空冷,走上前去,問翹首議論的鄰舍:“屋裏出啥事了?咱也去屋裏看看吧。”

幾個鄰舍婦女立即停止了議論,驚恐地同時向四周掃視了一遍,卻沒一個人理會金枝,她們貌似沒有發現周圍有她們要看到的對像時,又接著旁若無人的議論。但金枝卻聽不到她們的言語。她立即自卑起來,心想,平時婆家人不在的場合,村裏人對自己挺溫和的,可今天是怎麼啦?婆家人不在,她們為什麼也不理自己。金枝傷心起來,自卑起來,一個人走進西廂房。

西廂房裏圍著好多人,有認識的,也有陌生人,但全是村裏的婦女,並且,幾乎都是老年婦女。金枝越發好奇和激動,她便使勁撥著圍觀的人向裏麵擠,大聲問:“你們都在看什麼呀?裏麵發生什麼事……”

金枝一句話沒問完,她突然驚奇地發現,丈夫也在裏麵。並且是在人群裏的最裏麵。她嚇得連忙縮回身,未問完的話也戛然而止。心中暗想,肯定是村裏的誰家出事了,作為隊長的丈夫,正在負責調解呢。嗯,可不能讓丈夫看見自己,否則的話,他回去又該沒事找事的責備自己了。金枝想到這裏,急忙抽身向外擠,她想盡快退出人群,想盡快離開西廂房。當她準備退出的時候,又極不甘心,既然擠進來了,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再出去也不遲呀。

於是,金枝探頭探腦地通過縫隙,向人群最裏麵窺視。隻見裏麵寬大的木床上,躺著一個披頭散發、光著下身,渾身是血的大肚子女人。那大肚子女人的身邊,還躺著一個像是剛出生的胎娃。一雙蒼老的雙手,正用小棉片給嬰兒包裹。金枝立時嚇壞了,那光著下身的女人,麵目痛苦而猙獰,看樣子是正在生孩子。自己不是也該生孩子了嗎?她隱隱約約的意識裏,自己好像已經開始生孩子了,怎麼還在這裏看別人生孩子?真傻,怪不得婆家人沒一個待見自己的。

金枝急忙抽身擠出,慌恐地來到院子裏,低頭看自己的大肚子。這一看不當緊,她發現自己竟也像屋裏床上生孩子的女人一樣,赤裸著下身,並且,下麵還不停地滴著殷紅殷紅的鮮血。她嚇得趕緊用手捂住下身的羞處,偷偷窺視衝西廂房翹首議論的鄰舍婦女。驚喜地發現,她們根本就沒注意自己。立時,她心裏舒服了許多。緊接著,她又愁悵起來:自己的下身為什麼一直在流血?是不是也該生孩子了?模糊的記憶裏,自己好像正在生孩子,難道說真的嗎?嗯!肯定是真的,聽母親說,女人生孩子之前必須先見紅,這“見紅”的意思,大概就是流血吧。聽母親說,女人生孩子是件很受罪的事,有的女人因為生孩子,連命都送了。

金枝想到這裏,突然害怕起來,生孩子既然能要女人的命,那她生孩子必須要母親在場才最安全。她害怕婆家人利用這個機會要了自己的命,因為,每次婆家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陰毒陰毒冷的,讓她不寒而栗。現在想起那種陰毒的眼神,她仍然刻骨銘心的恐懼。

唉!長言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句話以前不明白,現在想起來,那真是三味真言呀!這句三味真言可能是祖宗們曆經了數千年的教訓,才總結出來的經典。可是,男人入錯行了,還有機會重新再來,這女人嫁錯郎了,一腳跨進男方的門檻,想要抽身重新開始,一切的風景都是天上地下的不同了。

都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隻有結過婚的女人,才能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深理和奧妙。並且,隻有嫁錯郎的女人,才徹心徹肺地體味出這句話的智意。因為一個人的壽命能活七十歲的話,那她三分之二的幸福和生命,都與所嫁的那個男人捆綁在一起了。而那三分之二的生命,正是一個女人最懂得愛恨情長、懂得喜怒哀樂的歲月。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父母最值得信任,父母對子女的愛,因為有血脈的承連,是任何一種力量和利器都斷不開的;而夫妻之間的愛,真的就像同眠鳥一樣,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被驚散,從此各奔東西,無牽無掛。可笑的是,自己沒出嫁的時候,母親還時常給自己說,做為女人,隻有嫁個好丈夫才是最有福氣的。可現在她也嫁了丈夫,並且,丈夫在相貌和才能上,都是公認的優秀男人,可她這個做妻子的一天都沒有感覺到幸福……

金枝在空冷的院子裏徘徊著,思想著,恐懼著,擔心著——擔心自己生孩子的時候會出事,擔心婆家人會利用她生孩子的時候動手腳……金枝一想到婆家人,就像看到他們那仇視自己的陰毒眼神一樣,立時無助起來。於是,她慢慢地出了院子,向去東冷村的方向走去——她要回娘家,她要母親來看著她生孩子,這樣,她在生孩子的時候才感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