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裏,是一望無際的泛著黃浪的麥子,貌似全都熟透了。田地與路的中間,有一條不太深又不太寬的溝壑相隔。這條溝壑,是平時用來防洪防旱的。溝的兩岸上,種滿了密密麻麻的柳樹。這溝兩邊的柳樹,就像年郎織女一樣,一排是長在溝那邊的地頭,一排是長在溝這邊的路旁,隔著窄窄的水河溝,近近地相望著。
三三兩兩的村裏人,正蹲在地頭的柳樹下,歇息話桑麻。飛揚著塵土的路上,有三五成群的行人,接連不斷地走過。金枝納悶:今天的路上,怎麼有這麼多的人呢?
每遇到有人在地頭聚堆,或路上有行人,金枝趕緊溜繞著粗壯的柳樹,以躲避在地頭聊天的人或路上的行人。因為,她害怕那些人看見她赤裸的下身。可是,那些人都好像沒看見她似的。金枝欣慰,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金枝的婆家在黑獄村,她出了村子向東走了半裏路,是一條鋪著沙石的南北大官路,這條寬敞的大官路,橫跨過白骨集的街西頭,一直通到自己的娘家——東冷村。
大官路上的行人更多了,路的兩邊是枝繁葉茂的楊樹。本來就灰蒙蒙的陰天,被巨傘一樣大的楊樹層層疊疊地一搭遮,大官路上更顯得陰冷而灰暗了。不時的有富足家戶裏的人,趕著馬車或驢車,耀武揚威地喲喝著,呼嘯而過,並灑下一路歡笑,揚起一路塵煙,周圍頓時昏天黑地的。
金枝仍然繞著路的邊沿走,好在每個行人都沒有發現她似的,不去看她一眼。當路過白骨村的村西頭時,她不由自主地向東邊的街上張望,驚奇地發現,白骨村的大街上人山人海,擁擠異常。她猛然明白,今天白骨村有繩,路上之所以有這麼多行人,都是到白骨集上趕繩的。
再向南走,前麵是一個十字路口,金枝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有穿過它。因為人來人往的趕繩人,全都像沒看見她似的往她身上撞,嚇得她趕緊退回來,躲避到路邊的楊樹背後。
金枝知道,穿過十字路口再向南走一裏地,就回到了娘家;這十字路口向東,是白骨村的南大街;十字路口向西走,穿過三裏多長的沙崗和刺槐林,就白羊村,然後是白馬村,黑豬村,再然後就是鬼修城村,妹妹玉葉的婆家就鬼修城村的。玉葉每次回娘家都走這條大官路,盡管東冷村的西崗,也有條蚯蚓似的抄近小沙路,正通往這條大官路上,但玉葉根本不走那條近小路,因為西崗的西邊就是黑郊林,聽說黑郊裏麵很恐懼。大白天的中午,還有人在那裏見過鬼。
一想到鬼,金枝更感到寒冷了。她急忙繞過一棵大楊樹,躲避著人歡馬叫的趕繩人,哆哆嗦嗦地抖成一團。正在她無法跨過十字路口的時候,突然,她看見一輛馬車正自北向南地要跨過十字路口。她急忙從楊樹背後跑出來,情急之下,拽著那輛馬車的尾部,才免強過了這個令她害怕的十字路口。
向南走過橫跨白骨村的官路,路兩邊的楊樹,換成了稠密的槐樹林。槐樹的枝杆上,長滿了錯落有致的藜針。路上仍然是人來人往、人歡馬叫的趕繩人。金枝無法繞著槐林走了,隻得硬著頭皮,挨著路邊走。她不得不一直捂著自己下身的羞處,鮮血,正從那裏不停的滴著,滴滴答答灑了一路。
忽然,迎麵有幾個健壯的男女,簇擁著一輛人拉車在狂奔。等那人拉架車奔到眼前,金枝驚奇地發現,拉車的人和簇擁著拉車奔跑的人,竟然都是自己娘家的族人。金枝立時驚慌:這麼急慌,肯定是出什麼大事了……,金枝想著,趕緊往架子車上張望,竟發現架子車上坐著的是自己的母親,而母親也貌似在悲痛欲絕地嚎啕大哭,惹得路上的趕繩人,老遠就駐足朝架子車上的她張望不停。
金枝趕緊追著狂奔的拉車跑了幾步,大聲地喊著:“麥!麥!麥呀!你們這是去哪?出什麼事了……”
架子車上的母親,貌似聽到金枝的喊叫,突然停止了哭,左右張望了兩眼,便又接著更悲痛欲絕的嚎啕大哭起來。
是玉葉出事了。金枝首先這樣想。可玉葉能出什麼事,她丈夫寵愛她,公婆疼愛她,小叔小姑們都禮讓著她……。
金枝正迷惑著,又突然想到了父親。母親會在玉葉家住多少天呢?父親一個人在家,晚上,會不會有可惡的老鼠禍害父親,不行,在母親不在家的時候,我要一直陪護父親。金枝想到這裏,便跑了起來,奇怪的是,她一點也沒有感覺自己大肚子的笨重。
備注:1,趕繩:在我們那裏俗稱趕集。2,麥:在我們那裏就是媽的意思。起點中文網www.qidian.com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