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智慧和潛力,都是在最危急的時候才猛然暴發出來的。並且,情況越危急,智慧和潛能暴發的越淋漓,越出人意料。
就在豁子大極度恐懼和害怕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娘家父親。
豁子大的娘家爹是位老中醫兼術士,在遊鄉串街給人看病的同時,也經常捎帶著看宅院風水。有一次,他在一次遊村返家的途中,正值是黑夜,當時的他突然感覺到了不妙不妙。那種巨大的不妙,是隻能感覺,不能看到或聽到。因為不管他怎樣快步行走,始終都圍繞著一個地方在轉圓圈。他立時就急了,知道遇到了鬼打牆。心想,反正雞鳴之前也走不出去,不如索性就地歇息,等到天大亮,一切歪門邪路,自然會消失,這樣雖說孤寂,畢竟可以歇歇力,省得黑暗中的鬼怪們拍手笑話。豁子大的爹當時為了打發黑夜的漫長和無聊,突然想起了腰間的漢煙,便隨手拽了出來。誰知他在掏漢煙袋和火鐮石的時候,因為煙鍋是銅的,與火鐮石一碰撞,便發出叮叮當當的金屬響聲。這一響不當緊,他立時就感覺到周圍的歪門邪道像滾水潑到雪上一樣,瞬間就散去了。於是,他就站起來試著再走,果然,鬼打牆消失了。立時,他便知道了,金屬器械碰撞出來的叮當聲能避邪。從此,他每逢走夜路,即使沒遇到邪靈打擾,他也會主動抽出煙袋鍋敲擊火鐮石,以壯自己的膽量。
豁子大一想起這些,便強鼓起膽子,猶猶豫豫地拿起鋼鑿,試探性地朝著斧頭輕輕敲擊起來。當當當!當當當!鋼鑿一敲擊鐵斧,立即發出清脆越耳的金屬聲。在漆黑的墅地裏,那清脆的當當聲,既像是一種警示和鞭笞——警示和鞭笞一切邪靈遠離;又像是一種召喚和祈禱——召喚和祈禱上天快來囿護。立時,豁子大被嚇破的膽量,慢慢強大了起來,她也似乎感覺到剛才正洶湧逼近她的魂靈鬼怪,像退潮一樣,砉一聲散去了。於是,她騰地跳出墓坑,一邊狠狠地敲擊,一邊像跳坑似的向村裏跑去。
半個時辰之後,等她再回到墓地時候,手裏多了一根通透節關的長竹筒。那根長竹筒是她剛才回到家卸掉的掃帚把,又燃起灶火,用燒紅的鐵棍通透了關節掃帚把。
豁子大又一次跳進墓坑,又一次將手伸進棺材,又一次撫mo了一遍豁子伯,當確信豁子伯仍未蘇醒,這才失望地將長竹筒的一端插進棺材上的窟窿裏,另一端放在墓坑外邊,然後才跳出墓坑,慢騰騰地重新將墓坑封上。
為了預防豁子伯醒來之後,受饑餓之苦,所以,自那以後,她每隔三天,便趁夜奔到西崗,抱著豁子伯已經醒來的信心和激動,迫不及待地挖開豁子伯的墳墓。可每一次,等待她的都是失望和喪氣。但她並沒有失去信心,仍然堅持那樣做,並且是風雨無阻、冰雪無阻地堅持,誰知這一堅持,就是十多年呀。
因為西崗恐怖,夜裏根本無人敢去,所以,豁子大十多年的挖墓行為,一直都未被人發現。再說了,她挖的隻是自己丈夫的墓墳,她和兩個女兒不追究,這世上也再無人去管那閑事了。但是,人過留影,雁過留聲。這天長日久,她趁黑出村去西崗的事兒,還是被村裏的部份人給知道了。再加上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一個小小的東冷村,很快就知道了她這個秘密。隻是因為她相貌奇陋,平時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與多親近,所以,村裏人也根本不往歪處懷疑她。再說了,西崗可不是一般的恐怖,就是有膽大的外村鰥夫願意與她偷情,也決不會把偷情根據地放在恐怖的西崗。所以,村裏人解釋不了她夜晚出村去西崗的原因,便認為了她因為想念豁子伯,患上了夢遊症。
當眾人的猜想和懷疑付合邏輯的時候,即使不是真實的,便也成了惟一的事實。於是,豁子大因為想念豁子伯而患上夢遊症之事,便不翼而飛,很快傳遍了方圓的十裏八村。自那以後,本來在娘家就因為長相而知名度很高的她,再加上嫁給了知名度比她更高的豁子伯,再加上因為豁子伯被埋葬之後,她因為思念而患上了夢遊症,常在夢遊的時候去恐怖的西崗悼念豁子伯,這一下,她的知名度就更高了,每逢趕繩,有人看到她,便在背後送給她很多同情的眼神。
隻是後來,兩個女兒長大了,得知母親的偉大舉動,每逢母親再趁夜奔西崗挖墳墓時,都爭著陪她一起去。
五年前,改革開放了,土地也被包產到戶了,村民們各吃各的飯,各種各的自留地,各幹各的農活。為了能發財致富,家家戶戶是黑夜白天的比賽著忙碌,那操閑心管閑事的人也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