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二十年來,豁子大每隔幾天就要趁黑跑到西崗去,挖一次豁子伯的墳墓,特別幸苦,豁子大很想把豁子伯的身體移到家裏來,但她又害怕大隊裏不同意,於是,她就著趁著晚飯後的閑暇時間,偷偷來到大隊支書家裏,將一大兜紅皮雞蛋遞給支書的老婆之後,才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就是把豁子伯的身體弄回家。支書聽了她的話,“撲吃”一聲笑了,說:“都什麼年代了,這事還來問我,隻要你願意,你想把誰的屍體弄回家都行。”
有了支書這句話,豁子大如囚徒聽到大赦一樣,當天晚上,就拉著架子車,帶著兩個女兒將豁子伯連棺材帶人給拉回了家。也可能是西崗的紅粘土地常年幹燥的緣故,再加上豁子大每隔幾天就翻騰一遍,豁子伯的棺木上除了被鑿開的那個大窟窿外,其它地方皆完好無缺。
豁子大又可以與豁子伯躺在他們家裏那張大床上了,那是他們結婚時的新床。隻是,床上到處灑滿了桃枝,有了這些桃枝,豁子大便什麼都不怕了,跟豁子伯活著的時候一樣的不害怕。可從此之後,豁子大每次到白骨鎮上趕集,集上的人便像看大戲一樣的圍著豁子大,爭先恐後地目睹她這個陪著丈夫屍體睡覺的古怪老女人。豁子大全然不在乎這些,她高大的身軀依然挺拔著,碩大的頭顱依然高昂著,樹皮一樣蒼老的臉上依然溢滿了幸福的微笑。
現在,該麥收了,豁子大一點也不擔心隻有男人才幹得動的壓場活,因為前天,玉葉的老公公已來給她壓好了場,臨走的時候還寬慰她,割麥的事,不用她操心,到時候他會帶幾個壯勞力來給她收麥,保準顆顆麥粒都歸到她的麥倉裏。
玉葉有福氣,找了個好婆家,女婿在龜殼縣城的車隊開車,結婚後是夫妻恩愛,舉家合睦。但玉葉不知足,時不時的在家裏給丈夫臉色看,每次玉葉摔臉色的時候,她的丈夫便嘿嘿笑著給玉葉賠不是,並百般哄勸,直到玉葉破憂為喜。
可是,都是從一個娘肚子裏生出來的女兒,金枝咋就這麼命苦呢,不但脾氣暴躁的丈夫不知疼她,連公婆也嫌棄她,還時不時的辱罵她,罵金枝娘家有個屍體爹,還罵她屍體爹至所以醒不過來,肯定是壞了大良心了,才遭此報應的……
每次,金枝回娘家向豁子大哭訴這些事情的時候,豁子大都氣得怒火衝天,恨不得立即抄家夥,找金枝的公婆評理:這這男方娶媳婦,隻要女方的人品好就行,你管女方娘家的家裏幹什麼?她娘家的家裏有個屍體爹與你們何幹,一不吃你們的飯,二不穿你們的衣,你們這時不時的辱罵金枝,到底安的什麼心?
後來,豁子大從一位親戚的嘴裏打聽到,原來金枝沒嫁過去的時候,她當隊長的丈夫就與同村的一個婦女隊長好上了。因為那婦女隊長的丈夫在很遙遠的地方服軍役,兩年才回來一次,並且隻在家住一個多月。丈夫回部隊之後,風騷妖媚的婦女隊長便奈不住寂寞,再加上因為村隊的事情,與金枝的丈夫經常孤男寡女地接觸,兩個人就時不時的眉來眼去。這一個是身強力壯的大男人,並迫切地想體驗男女這間的勾當;一個是風騷妖媚的寂寞少婦,並深熟男女這間的勾當;時間一長,如幹柴遇到烈火,二人便轟轟烈烈地纏mian烯燒起來。婦女隊長因貪戀金枝丈夫的好手段,也很想與丈夫離婚,但又割舍不掉她的軍人丈夫給她提供的經濟來源。
讓人想不到的是,金枝嫁過去的第三天,婦女隊長接到電報,她的丈夫在一次軍事演習之中被演習成了烈士。婦女隊長嚎啕大哭,之所以嚎啕大哭,並不是哭丈夫的死,而是哭沒有了經濟來源,還有好手段的情夫已經娶妻,躺在了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於是,婦女隊長像一個被拋到陸地上的魚兒一樣,被風來日去的涼曬在那裏。她不甘心,丈夫還沒過五七,便不失時機的與金枝的丈夫繼續著男歡女愛、魚水之歡的曖mei關係。並使出看家本領,讓金枝的丈夫在她身上充分享受那潮起潮落的快感。
結婚後,金枝的丈夫在金枝身上,根本享受不到在婦女隊長身上的那種快活,並且,夫妻恩愛時,金枝還像個死鱉似的,一點也不知道主動進攻。於是,蜜月一過,他便像犯毒癮似的又投入婦女隊長的懷抱,有時還夜不歸宿。正當他準備和金枝離婚時,金枝卻懷孕了。因為金枝肚子裏有了他的骨血,他便打消了與金枝離婚的念頭,但是,一個對至金枝於死地的念頭又在他心裏誕生了。
豁子大打得天金枝丈夫與婦女主任的勾當之後,在深更半夜的時候,摟著豁子伯的身體哭了好幾場。好在幾個月後,金枝懷孕了,金枝的婆家人雖說不再高聲低語的辱罵她了,但仍然對她橫眉冷臉的,並不時的背著金枝竊竊私語,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像正運籌著什麼大陰謀似的。金枝回娘家給豁子大一說,豁子大也很擔心。她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背著金枝呢,莫非想置金枝於死地?不可能,金枝的肚子裏有他們家的骨血,最其碼在金枝懷胎的時候是安全的。等金枝生了孩子,孩子總是要吃親娘的奶吧,到那時,金枝仍然是安全的。孩子長大後,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什麼磨難都會過去的。豁子大想到這裏,也不再把金枝婆家運籌的陰謀的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