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艱難歲月(3 / 3)

“那好,”常青湊上前來給廣勝點著了煙,“沒什麼,有筆帳我得跟他算算,如果你見著他讓他來找我。”

“行啊,”廣勝用力抽了一口煙,“你見著他也告訴他,我也挺想他的。”

常青脖子上掛的那條拴狗鏈子一樣粗的項鏈,在陽光下泛著屎一樣的黃光。悶頭抽了兩口煙,廣勝想:這小子混成個人物了,連凱子都踩住了……別急呀夥計,你這德行做不得大哥的,有那派頭沒那素質哦……你一定會死得很慘!廣勝覺得這個想法一點也不惡毒,他似乎看到了常青的將來。伸手拿抹布悠然地擦著風擋玻璃,廣勝不再說話。

常青把兩隻胳膊抱在胸前,眼睛盯著廣勝看了一會兒,噗地把嘴裏的煙頭吹出去老遠,扭頭走了。

廣勝轉頭掃了還在發呆的老歪一眼:“走吧,看什麼看?他是老七的大哥!”

老歪似乎打了一個寒戰,低下腦袋機械地發動了車子。

眨眼到了雲升餐館,今天的生意好象還不錯,門口停著兩輛轎車。廣勝下車,衝門口嚷嚷道:“李老師,見客啦!”

秀蓮刷地掀開門簾,朝廣勝擺了擺手,示意他小聲吆喝。廣勝納悶地問:“師娘,怎麼了?這麼神秘?”

秀蓮拉廣勝來到拐角:“咳,攤上啦,攤上啦!防疫站來人讓咱們關門呢,說咱們沒有衛生證。”

“咳!別怕!”廣勝悶聲道,“正巧我領著一個防疫站的朋友來吃飯,我讓他去說說,以後補辦一個就行了。”

“搞什麼秘密活動?”老歪正好上來了,“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商量著要通奸?”

秀蓮乜了他一眼:“你這個人怎麼說話呐……”

廣勝拉了她一把:“別生氣!哈哈,這位是衛生防疫站的周科長。師娘,什麼事兒你先跟他說說。”

老歪倒頭一看門口的車子,曖昧地笑了,湊到秀蓮耳邊嘀咕了幾句,然後轉身往店裏走去,秀蓮跟在後麵疾步進了門。

廣勝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抽了不到一根煙的工夫,裏麵走出了五六個穿製服的人。老歪給他們敬著煙,然後一一跟他們握手,好象在說李老師是他的一個親戚,人很老實,就是不懂規矩……那幾個人打著哈哈上車走了。李老師呆呆地望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單薄的身子像風中掛著的一件衣服,搖擺不停。廣勝上去笑了笑:“李老師,沒事兒了……走,喝酒。”

李老師似乎剛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廣勝的手:“謝謝你啊小周!謝謝你!”

廣勝扒拉開李老師的手:“李老師,我是廣勝。”

李老師打了一個激靈,轉身來找老歪,老歪已經進了屋,門簾忽悠忽悠地晃著。

“李老師,昨天忘了給你結帳……來,我簽個字。”廣勝趴在吧台上找筆。

“說什麼話呢?”李老師推著廣勝往單間裏走,“昨天的就算了,今天給我現錢就行了……”

“李老師,”廣勝打斷了他,“是這樣,今天出門倉促了點兒,忘帶錢了,明天我讓小王給你送來。”

李老師皺了一下眉頭:“那好,俺學生不是欠人錢的主兒……”抻頭往裏找老歪,“小周,讓我怎麼感謝你呢?”

老歪坐在裏麵,兩腿搭在桌子上,很有氣勢地擺擺手:“沒事沒事,今天的帳算我的就是了。”

李老師明白了,斜眼一瞅廣勝:“嘿嘿,這樣也好,本來我就沒打譜讓我學生結帳呢……算我的。”

“好了,你忙去吧,”老歪揮揮手,“整點兒好的啊。”

“那是那是。”李老師訕笑著退了出去。

酒過三巡,廣勝問老歪:“歪哥很辦事嘛,一句話執法的就走了。”

老歪翻了翻眼皮:“操!就那麼回事罷了,這世道誰不求誰辦點事兒?也就是我現在還當著官,不然我連個雞巴都不是!”

外麵,好象李老師在嗬斥一個服務員:“和氣生財你懂不懂?客人來了,你搭拉著個驢臉給誰看?就說那天吧,人家喝了點兒酒,摸你兩把能怎麼著?摸少了你一塊肉嗎?他喝多了,你得原諒他!摸你怎麼了?我覺著也可以,你以為你是以前地主家的大小姐呀?出來打工沒那麼多講究!你看看,人家來了吧?這不是你招惹的禍害還是誰?有本事別哭!你也學學人家李秀桂!人家讓大款包了,自己開了間洗頭房!你有人家那麼大的本事嗎?告訴你,再這樣立馬滾蛋!”

老歪騰地站起來,一把拉開了門簾:“老李,你怎麼說話呐?盡管我調走了,可我知道這是統一檢查,不是單獨針對你的!”

李老師的聲音好象要哭:“小周,我沒說什麼過分的呀?”

老歪鼻孔裏哼了一聲:“執法單位的名聲就是讓你們這幫人給糟蹋壞了!讓那個小姑娘別哭了,進來陪我喝酒!”

一個纖弱的服務員扭扭捏捏地站在了門口,廣勝衝他揮了揮手:“出去吧,叔叔跟你開玩笑呢。”

老歪剛要來拉她,李老師已經把她拽了出去:“看看,看看,這兩個叔叔才是好人呢。”

“操!老滑頭!”老歪撇了撇嘴,“廣勝,不行!得找個女人來陪我吃個花酒,寂寞得很。”

“嗬嗬,這個我沒有辦法,你自己找吧。”

老歪邊掏手機邊嘟囔:“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良家婦女!陪吃陪喝不陪睡,摳摳摸摸沒問題,一次五十,便宜!挺合我的口味……喂,哈哈!是我,你周哥啊!來吧,在雲升餐館呢……你打個車,來了以後我給你報銷,記著這麼走啊……”

廣勝喝了一口酒,笑道:“歪哥真有辦法,良家婦女都能勾搭上,佩服佩服。”

老歪用指甲從嘴裏摳出了一塊黑糊糊的肉沫,啪地彈向窗外:“還行吧,哥哥我別的不行,幹這個一流!哎,廣勝,”老歪好象記起了什麼,“你好象也認識她……在哪裏?讓我想想……練歌房?不像,人家不去那種地方……廣場?也不像……”

廣勝蹬了他一腳:“別他媽亂心思了,我哪裏還認識一個良家婦女?”

兩個人說了沒幾句話,外麵響起了一陣汽車喇叭聲,老歪一個箭步竄了出去:“玲子!周哥來了!”

玲子?廣勝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難道真是玲子?!廣勝站起來,一把拉開了窗簾,果然!玲子穿著一身很新潮的衣服,被老歪拉著,款款地向裏走來。廣勝的腦子一陣眩暈,她果然走上這一步了!為什麼會這樣?!廣勝心情煩躁,抓起一隻茶杯猛力摔在了地下。李老師忽地閃了進來,疑惑地看著廣勝,廣勝無力地擺擺頭讓他出去。

“哈哈!廣勝,我想起來了,”老歪一把將玲子推了進來,“咱們以前在玲子的飯店裏吃過飯!”

玲子剛邁進一條腿來,接著楞住了,嘴裏輕叫了一聲,扭身跑了出去。

老歪吃了一驚,大步攆出去:“怎麼回事兒?回來!”

廣勝撲過去,一把拉住了他:“讓她走!你不知道……她,她是我一個哥們兒的老婆!”

一時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秀蓮嗬斥李老師的聲音沒有了,窗外樹葉的沙沙聲沒有了,風吹門簾的聲音沒有了,連街道上汽車駛過的聲音也沒有了,好象隻有廣勝沉重的喘息聲,還在這個寂靜的房間裏飄著。廣勝把眼睛慢慢移到窗外,那裏有一片明媚的天空,天空上漂浮著很多棉絮一樣的雲彩,陽光直射在窗台上,把那裏照得無比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