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偎在廣勝的肩頭,流了一路的眼淚,到她家樓下的時候,身子已經軟成了一根麵條。
朱勝利扶她下車的時候,廣勝坐在車裏一動不動,猶如老僧入定。
(二)
順路買了一塊豬頭肉和幾根黃瓜,廣勝和朱勝利坐在了朱勝利家。
剛坐下,朱勝利的手機就響了。
“喂,我是老胡,哪位?”朱勝利一搭拉臉,捂住了手機,“廣勝,又是健平。”
“聽聽他說什麼?”廣勝皺起了眉頭。
前幾天廣勝就聽朱勝利說,健平老是跟朱勝利借錢,起初朱勝利還給他個三十五十的,後來朱勝利聽別人說,健平現在不大像個正常人了,像個鬼!逮誰跟誰借錢,借了也不還,甚至別人催他還錢他還耍橫,誰他媽借你錢了?別他媽叨叨,再叨叨殺了你!廣勝很奇怪,健平不是那樣的人呀?一天晚上就去了健平家,正碰上健平跟幾個不認識的人在家裏喝酒。廣勝把健平叫到一邊問他,是不是這陣子缺錢?健平不承認,沒有的事兒勝哥,婉瑩養著我呢,再說千葉那邊還每月給我發工資,一個月兩千多。廣勝說,那就好,我懷疑你吸毒呢。健平笑了,操,那不是閑著沒事兒幹偶爾來一把嘛。廣勝就坐在旁邊看他們喝酒,結果,不到一個小時這幫人就現出了原形,一個個涕淚滿麵,哈欠連天……廣勝忿忿地回家了,我兄弟完了。
“健平,我這陣子真的太困難了,”朱勝利在電話裏跟健平解釋,“我知道你在做生意,如果我有的話還能不借給你?不信你問廣勝,廣勝就在我旁邊呢……真的,我們的公司也快要倒閉了,要不你來我家,讓廣勝跟你解釋?”
廣勝接過了電話:“健平,你來一下,我給你錢。”
那邊吧嗒一聲關了電話,廣勝看著手機悵然若失……好兄弟,你為什麼要走這條道?
朱勝利搖著頭去廚房把豬頭肉拌了拌,從冰箱裏拿出一盆散啤酒來:“廣勝,我喝不起成瓶的了,這些天一直喝散的呢。”
廣勝把頭湊到盆邊嗅了嗅:“老胡,你可真夠大膽的,這不能喝壞了肚子嗎?”朱勝利上手就舀啤酒:“操,你以為你的肚子金貴嗎?喝吧,窮人的肚子抗‘造’著呐!我整天喝也沒事兒。”
剛喝了兩口,廣勝的手機又響了,廣勝看了看號碼,眼睛一亮,連忙按了接聽鍵:“四哥!是我!廣勝!”
胡四在那邊笑嗬嗬地說:“廣勝啊,這些天沒想哥哥嗎?”
“想,怎麼不想?四哥你在哪兒呢?”廣勝似乎很緊張,擺擺手示意朱勝利別出聲,“快過來,我請你吃飯!”
“哈哈,我在深圳呢,來了兩個多月啦,”胡四的聲音開始低沉下來,“多留意留意街上的事兒……好,就這樣吧。”
“操他媽的!”廣勝把手機啪地拍在桌子上,衝朱勝利哈哈大笑,“四哥真他媽猛!來來來,幹杯!”
朱勝利看著廣勝,不解地問:“哪個四哥?你他媽興奮什麼?做大買賣了?”
廣勝一把摟過朱勝利的脖子,照腦袋上親了一口:“大買賣!”
喝完了這盆啤酒,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廣勝把錢包塞到朱勝利手裏:“再去打點兒!完了把錢包扔了,以後不用它了!”
朱勝利打開錢包,眯眼往裏瞅了瞅:“操,不夠打三斤的……我去賒點兒吧。”
廣勝嘟囔了一句,瞧這日子過的,拿著手機開著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倆大款呢……朱勝利站起來,提了提褲子,他娘那個逼的,明天我去把手機賣了,咱們還喝!廣勝說,連我的也一塊賣了吧,等趙玉明回來一看,倆窮死鬼!興許一可憐咱,把車給咱們了呢。朱勝利走到門口,回頭笑了笑,還是吧?你還是惦記著人家趙玉明的這輛車呢。話音未落,樓下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廣勝趴到窗上往下一看,倒頭對朱勝利說:“老胡,咱的車給人家擋著路了,順便去挪一挪。”
朱勝利關門出去,廣勝陰著臉想了一陣,突然嘿嘿笑了,抓起手機給老七打電話:“嗬嗬,七哥嗎?又在哪兒吹牛逼呢?”
老七很不滿意:“勝哥說什麼呐,我什麼時候吹過牛逼?我在幫黃三料理後事呢……”
“什麼?!”廣勝一下子楞住了,四哥你也太猛了,怎麼把黃三幹死了?不是說好一條胳膊的嘛,“你說料理什麼?老七。”
“勝哥你不知道?”老七蔫蔫地說,“黃三都死了兩天了……嘿嘿,別逗了,你能不知道?”
“老七,我真的不知道,”廣勝很緊張,壓低嗓子問,“怎麼死的?出車禍了?”
“這逼該死!前天他喝多了,拿刀子威脅一個在他家樓下吆喝賣蛤蜊的,說人家影響他睡覺,讓人家拿一千塊錢給他,誰知道那個賣蛤蜊的不是個善茬子,掏出一根扛包用的鐵鉤子就鉤他肚子上了,當場他媽掛了!一條胳膊扔在垃圾箱裏讓野狗給咬得像條爛鮁魚,真他媽慘!屍體躺大院裏曬了老長時間沒人管,有幾個老人還在旁邊放鞭炮慶祝呢……這傻逼混的。”
“殺人的抓住了嗎?”
“抓個逼抓!東北的!人家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無頭案一個!四哥,你也算報仇了。”
“去你媽的,人都死了你還這麼說……好了,改天我找你玩兒去,請你好喝一頓。”
“那我得謝謝勝哥,”老七很受感動,壓低聲音說,“勝哥,你對我這麼好,我也得表現表現啊,跟你彙報個情況。”
“別說什麼彙報,應該叫‘透露’!”廣勝笑笑,“沒他媽學問……說吧,我聽著。”
“勝哥認識一個南方人叫阿德的不?”
“阿德?認識啊……你見過他?”廣勝有點吃驚,很想跟阿德見上一麵,問問阿菊的情況。
“沒見過,我聽一個跟我玩兒的小夥計說的,他說那個叫阿德的膘子想殺了你。”
“操!別聽他們胡說八道!”廣勝皺了皺眉頭,心裏很不舒坦,阿菊說過的話也不失時機地鑽入耳膜,難道這是真的?
“勝哥,反正你得注意點兒,咬人的狗不露齒啊……”
“我知道了!”廣勝啪地關了電話,媽的!我不信這小子有那麼大的魄力!
正在瞅著牆角發愣,朱勝利扛著一箱易拉罐啤酒上來了:“哈哈!廣勝,我發財啦!”
廣勝很疑惑:“喝這麼好的酒,像個發財的樣子,哪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