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也不再沙沙響,
夜色多美好,
令我心神往,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廣勝坐在地毯上,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唱上了。
門那邊響了兩聲——“呱呱!”
廣勝轉頭看了看房門,他媽的這個破地方連敲門都兩樣,像青蛙叫。
廣勝站起來,拍了拍還在忙著拉鋸的朱勝利:“問問是誰?”
庫可妮娃忽地從朱勝利的腿上跳下來,動作很優美,像某個俄羅斯體操明星的跳馬收勢。
朱勝利整理了一下有些亂了的發型,過去打開了門。
一個長得像蜥蜴的瘦高個,二指夾著一隻盛了半杯啤酒的酒杯,搖搖晃晃地倚在門口:“勝哥你好啊!”
(三)
這不是黃三嘛,廣勝放下臉來。這個人很不招人待見,屬於千人恨,萬人惡的那種。廣勝剛出獄的時候,大亮胡四他們在海景花園給廣勝接風,黃三不知道怎麼打聽著來了。這廝還挺講究,捧著一束鮮花老遠就咋呼上了:小人黃三拜見勝哥!把廣勝唬得一楞,問胡四這人是誰?胡四的眉頭皺成了一頭大蒜,這是一個標準的傻逼!再沒說什麼。既然來了,廣勝也不好攆人家,就一起坐著喝酒,誰知道這小子喝著喝著就來毛病了,吹噓道:勝哥,你現在不行了,街麵上沒幾個人認識你啦,人家現在的孩子都玩槍炮手雷什麼的啦,趕緊收山還來得及。本來說到這裏,廣勝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就是嘛,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代新人換舊人嘛,廣勝還敬了他一杯。這廝後來竟然刹不住車了,現在咱們這一帶也就是我說話還管用,我手下三千多個弟兄,個個賽過張飛趙子龍。話還沒說完就在醫院裏躺著了,是讓胡四的一個兄弟拖出去砸的,後來聽說肝破了。
“是黃三哥嘛,請進。”廣勝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黃三把身子從門框上彈起來,嘔地打了一個臭氣熏天的酒嗝:“呃……勝哥喝酒也不叫上兄弟呀。”
朱勝利用胳膊肘捅了捅廣勝:“這人他媽誰呀?”
“你他媽的不用瞎打聽!”黃三好象聽見了朱勝利在說什麼,晃過來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敦,拿血紅的眼睛瞪著朱勝利,“你不就是他媽的胡裏幹嗎?我黃三不敢跟勝哥怎麼地,砸個雞巴吊操的你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是那是,”朱勝利往旁邊挪了挪椅子,“我老胡本來就是個挨砸的貨色。”
這小子怎麼說話呢?廣勝斜眼看著黃三,你這麼跟朱勝利說話,眼裏還有我陳廣勝嘛。
廣勝的怒火從小腹那裏慢慢地往上升著:“怎麼三哥不大高興?”
黃三朝房頂拋了個飛眼,爛泥一樣地半躺在坐位上,伸長胳膊來夠他的酒杯,廣勝伸手把酒杯給他往前推了推。黃三說聲謝謝,單手把那半杯啤酒高高舉過了頭頂:“勝哥,兄弟我敬你一杯,祝哥哥健康長壽,萬事如意!”
看著他喝了,廣勝沒有動彈,歪頭示意庫可妮娃給黃三倒酒。庫可妮娃好象不大願意伺候他,哼地一聲把臉轉向了一邊。廣勝從旁邊拎過包來,拿了兩張票子給庫可妮娃塞在乳罩裏:“你走吧,這裏沒你什麼事兒了。”
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廣勝抄起來看了一下:“大春……哦,玲子啊,什麼事兒?”
玲子在那邊說:“健平來我店裏拿錢,給不給呀?什麼錢……就是昨晚那個大個子留在這裏的。”
廣勝笑了:“給他,是我讓他去拿的。玲子啊,我挺想你的……操,掛了。”
庫可妮娃轉頭看著朱勝利,意思是剛才廣勝說什麼?朱勝利小聲嘟囔了一句,庫可妮娃一把摟過廣勝的脖子,“啵”地親了一口,扭著鋼精鍋一樣結實的屁股出去了。廣勝拿過餐巾紙擦了擦臉:“媽的一股子牛屎味……黃三,喝酒自己倒啊。”
黃三給自己倒上酒,把身子靠到桌子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廣勝:“勝哥,不給麵子是吧?黃三敬的酒不是酒啊。”
廣勝搖了搖頭,咕咚把自己的酒喝了,倒搖著酒杯說:“這可以了吧?”
朱勝利搖搖頭,起身出去了。
“哈哈,夠意思!”黃三一仰脖子又幹了一杯,“勝哥,喝你點酒你不會介意吧。”
廣勝有一種吞了蒼蠅的感覺,誰他媽的不介意?我的酒不花錢嗎?想出手砸他一酒瓶子又忍了下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做一個文明人,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不過,這小子以前見了我畢恭畢敬的,今天這是怎麼了?吃了豹子膽了?哦,也許他喝醉了。廣勝不再搭理他,獨自點上一根煙,歪頭欣賞牆上羅巴諾夫的油畫……怎麼不說話了?黃三還在問他。
“哦,你喝你喝,”廣勝沒有回頭,“不夠就出去跟小姐要。”
“廣勝,我現在在凱子那裏上班,”黃三勝哥也不叫了,口氣有點盛氣淩人,“凱子說了,以後你別到這裏來玩兒啦。”
聽了這話,廣勝一楞:“什麼意思?”
黃三又灌了一杯:“意思就是,你現在是個傻逼了!”
朱勝利回來的時候,黃三正滿臉鮮血地跪在地上給廣勝磕頭:“勝哥,我不敢了!求求你……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