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亂如麻(1 / 3)

(一)

麗春美發廳在廣勝家的樓下,臨街門頭。說是臨街,其實臨的是一條狹窄的胡同,這條胡同一到天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如果美發廳還在營業,店裏慘白慘白的日光燈照在玻璃門上,映出“麗春”兩個隸書紅字來,就會讓人感覺很曖昧。知識豐富一些的人容易聯想到麗春院、藏春閣一類的賣春場所。於是,一些自命行家裏手的城市貧民或襠部堅挺的民工兄弟,便會蠢蠢欲動,但每每昂首而入,旋即縮脖而出,因為裏麵的當家花旦——理發師傅阿菊,賣藝不賣身。

阿菊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湖北姑娘,去年租賃了這個原來是個水站的小屋。阿菊指揮著幾個民工往裏搬東西的時候,廣勝正趴在陽台上抽煙。廣勝的眼睛向來對美女很敏感,磁鐵一樣地就粘在阿菊的頭頂上了。阿菊裏外走了幾趟,好象有點熱,揪著衣服前襟就那麼呼扇上了。因為廣勝在上麵,阿菊懷裏的那兩隻兔子便一覽無餘地送給了廣勝。廣勝的眼睛變成了探照燈,嘴巴變成了水龍頭……直到阿菊進屋收拾去了,廣勝這才收了兩樣工具,回屋把頭型整理成謝庭鋒的模樣,下了樓。

廣勝把自己吹噓成了市長他大爺,黑白黃三道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情,阿菊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嘮著,不即不離。厲兵秣馬對陣了將近一年,廣勝也沒攻破她最後的城池,結果,隻賺了個刮胡子不花錢。有時候,孫明不在家,廣勝就會買點菜什麼的,到阿菊廚房裏忙活一陣,阿菊也樂得自在,一般會給廣勝提兩瓶啤酒回來,二人一起吃飯。廣勝也確實幫她辦了不少實事,至少治安證是廣勝找人給她免了的,廣勝跟人家說:這兒的治安歸我管……後來,阿菊的男朋友阿德從老家過來幫她達理生意,廣勝就很少去了,廣勝覺得阿德很老實的一個人,他這樣做有些不妥當。

“老胡,你回去吧,我去阿菊那裏刮刮胡子。”廣勝走到麗春美發廳門口停住了腳步。

“廣勝,你不覺得今晚有點過分?”朱勝利也站住了,“都這麼大歲數了……”

“哪麼大歲數?我還覺得我風華正茂,含苞待放呢,”廣勝悶聲道,“操,錢我不是給老杜了嘛。”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砸黃三……”

“去他媽的!這種人我就是操他媽,他也不會有什麼毛病的。”

朱勝利拉廣勝坐到了馬路牙子上:“廣勝,聽這意思關凱跟你翻臉了?”

廣勝突然想起了什麼,伸直腿掏出了手機。關凱開著機,響了不到兩下就接了電話:勝哥你忙什麼呐,怎麼一直關機?廣勝說,號碼早換啦,你不會給我打這個電話?操,關凱說,我還以為這個是健平的呢。廣勝皺了皺眉頭:不說別的了,昨天都是我不好,喝大啦。關凱笑了,操,勝哥你不用跟我叨叨別的,你能不上火?我把常青好一頓“熊”,常青說抽空上門給你賠禮道歉……昨晚為什麼叨叨的?操,你也喝大啦,非說人家常青是個拉拉鼻涕的屎孩子,你想……好了,過去的也就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廣勝搖了搖頭,剛才我把黃三打了,他說你說的,不讓我到俄羅斯酒店去玩兒了,我說他胡說八道,就開始砸這個逼貨……關凱沒有動靜了。廣勝催促,你說話呀!關凱說:操,勝哥,我店裏又出事兒了,讓常青跟你說。

“勝哥,我是常青。”常青的聲音聽起來硬硬的。

“哦,常青啊,剛才跟凱子正說你呢。”

“勝哥,昨晚的事情對不起啊,我喝多了……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兒嗎?”

“沒什麼,剛才我把黃三打了……”話沒說完,廣勝當場就後悔了,操,我跟他羅嗦什麼?

“我知道了,黃三剛給我打了電話,”常青的語氣很冷漠,“無所謂,那個膘子就是一泡臭狗屎,砸死了也就那麼回事罷了。勝哥,黃三說不讓你去俄羅斯酒店玩兒,那不是凱子說的,是我。我還說過,時代歌廳、貴龍夜總會你也不要去了,我已經派人在那裏看場子了,你去了不大合適……我覺得,你在社會上屬於大哥級的,再整天這麼‘慌慌’沒多大意思,還是像你自己說的那樣,老老實實做人吧。你年紀也不小了,再這麼玩兒可真是不大好看了,你說呢?勝哥。”

廣勝啪地扣了電話,衝黑影裏大吼了一聲:“我操你奶奶!”

朱勝利吃了一驚:“廣勝,你沒事兒吧?”

廣勝渾身戰抖個不停,腳下的塵土被他抖得團團悠悠地往上飄起來,被美發廳的燈光一照,泛出五顏六色的光來。

朱勝利拍了拍他的後背:“廣勝,你肯定生氣了,聽我一句話:在街麵上混沒啥意思,收手吧。”

廣勝反手摟過了朱勝利:“放心老胡,我不玩兒了……明天報到,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