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艱難抉擇(1 / 3)

臘八那天清晨,華樓山大雪紛飛。

一臉肅穆的關成羽默默地站在楊武的墳前,身後一溜排著傳燈、喇嘛、臧大勇和玉生。

看著墳頭的燒紙燃盡,關成羽跪下來,磕了三個頭,接過傳燈遞給他的一遝燒紙,轉身向楊文的墳頭走去。

傳燈給楊武磕完頭,拿著一遝燒紙走到了漢興的墳前。

關成羽在楊文的墳前點燃燒紙,對正在漢興墳前燒紙的傳燈說:“讓喇嘛給張彪燒點兒。”

張彪的墳頭在離這邊很遠的一個山坡上,新堆的一座小土包顯得有些清冷。墳裏麵也照樣清冷,埋葬的隻是張彪用過的那把雁翎刀。

傳燈點點頭,用一根樹枝挑著熊熊燃燒的燒紙,臉上全是粘著紙灰的淚水。

喇嘛走過來,從傳燈的手裏拽出幾張燒紙,一瘸一拐地走到張彪的墳前,說聲“彪哥,原諒我不能給你燒紙”,將那幾張紙用一塊石頭壓在張彪的墳頭上,肅立片刻,轉身往依舊跪在楊武墳前的玉生走去。玉生抬起頭想說什麼,喇嘛搖了搖手:“武哥享福去了。”玉生站起來,望望趴在漢興墳頭上的傳燈,喉嚨裏咕嚕了兩聲:“傳燈有心事呢,他爹還是沒有下落。”“沒事兒的,”喇嘛說,“我娘昨天給我托夢了,他們還在華人監獄,他們還好好的活著。”“衛澄海正派人去辦理這事兒呢,”玉生說,“順利地話,年前兩位老人可以出來。”

臧大勇走了過來:“漢傑,你過去勸勸傳燈,咱們回吧,好多事情等著呢。”

喇嘛往傳燈那邊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你跟大哥真的要去解放區?”

臧大勇點了點頭:“是的,明天一早動身。”

喇嘛的臉上泛出一絲憂鬱:“那個叫劉蒙的洋學生當大家的頭兒,能行?”

臧大勇摸了摸喇嘛的肩膀:“能行。他是從延安來的,一個有著六年黨齡的老黨員,參加過反圍剿戰役……”“這些我都不懂,”喇嘛哼了一聲,“什麼黨員,反圍剿的,這都什麼呀……我隻知道,咱們這幫弟兄,沒有關大哥誰都不好使……當然,還有你。”“放心吧同誌,”臧大勇目光堅定地掃了喇嘛一眼,“劉蒙的能力你不是沒有見過。記得你們去襲擊俾斯麥兵營,劉蒙的表現嗎?當然,這跟你們親自參加戰鬥的同誌不是一回事兒,但這足以說明……”看看喇嘛不以為然的表情,臧大勇笑了笑,“再說,我們隻不過是暫時去解放區學習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喇嘛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搖搖頭往傳燈那邊走去。

臧大勇有些沒趣地衝玉生一笑,站到一塊石頭邊,望著漫天大雪,神色凝重。

玉生靠過來笑道:“你們上級也太有意思了,這邊正忙活著,他們就調你們走。”

臧大勇說:“正是因為這個,上級才調我們去解放區培訓的,抗戰指揮員的素質必須提高,隊伍才能更加堅定地沿著革命理想前進,這是我黨對待子弟兵的一貫政策。”“好政策啊……”玉生笑笑,指著正跟傳燈拉扯的喇嘛說,“漢傑跟傳燈就是一對冤家,又打起來了。”

臧大勇皺了皺眉頭,說聲“無聊”,悻悻地坐到了石頭上。

“玉生,你先回去吧,”關成羽踱過來,伸出雙臂抱了玉生一把,“你說的事情我心中有數了。放心,我會很快處理此事的,周五常的命不會留到過年。”“還有一件事情我沒來得及告訴你,”玉生說,“魏震源劫持了蔣千丈,兩個人同時不見了。有人看見營子村的鄉保隊往陰島那邊去了,大概有五十幾個人,好像是去救蔣千丈的……”“這事兒我知道,”關成羽說,“他們不是去救蔣千丈的,是去參加‘陰島抗日自衛團’的。也許你想不到,這支隊伍的頭領是蔣千丈,但是實際控製的是魏震源……這事兒咱們不要去談了。前幾天我跟魏震源接觸過,他答應,一旦嶗山這邊有情況,他們可以拉人過來幫忙。”一頓,“你好像還有別的事情?”

“別的倒沒有,”玉生想了想,開口說,“高芳先帶著他的大隊去了台兒莊,李先良將軍應召去了重慶,目前青保大隊上層很亂,周五常正在往裏滲透,你千萬當心……前麵我沒有跟你詳細講。是這樣,周五爺抓到了劉祿,現在劉祿又恢複了狗的狀態,受周五常的指派,經常接近青保大隊的兄弟。估計時機一旦成熟,周五常就可以親自出麵跟青保大隊管事兒的接觸了。我曾經在高芳先離開之前提醒過他,可是他走得太倉促。我安排了幾個知己兄弟,留意周五常的動向,一有機會就除掉他,可是這家夥像泥鰍一樣滑,根本見不到他的蹤影……”

“這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關成羽的手摸上了玉生的肩頭,“你繼續回去‘當差’,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的,回吧。”

“還有,”玉生不動,“周五常現在是光杆司令,身邊隻有劉祿一個人,抓到劉祿或許可以抓到周五常。”

“我考慮過這事兒,”關成羽推了他一把,“你回吧,等我回來以後會處理這事兒的。”

玉生轉身,走到還在拉扯的傳燈和喇嘛身邊,一膀子將他們撞開,快步下山。

望著玉生的背影,喇嘛連連搖頭:“這小子神經了吧?”傳燈指著喇嘛的鼻子用力地點:“我說過的,你姓不姓徐,叫不叫徐漢傑,我說了不算,這事兒得去問我爹!”喇嘛打開他的手,繼續看玉生的背影:“哦,哈……我明白了,這家夥現在腳踩三隻船,國民黨,共產黨,還有衛澄海的土匪……這是怕我笑話他呢。傳燈,剛才咱們忘記攔住他了,讓他去找衛澄海,衛澄海的兄弟可以見到咱爹,我叫不叫徐漢傑的事兒不就解決了?”傳燈剛要發話,關成羽就踱了過來:“咱們走吧。”推一把傳燈的腦袋,笑道,“你小子這個兄弟當得可不咋地,我聽說在兵營的時候,你扇了喇嘛好幾個巴掌?”傳燈紅了臉:“我那是急得……漢傑,對不起啊。”“哈,你還是承認我叫徐漢傑。”喇嘛暢快地笑了。

臧大勇跟上來,扯扯傳燈的衣袖:“你跟劉蒙談過話,感覺有沒有信心跟著他好好幹?”

傳燈點點頭:“他是營長,我是他的下級,當然得跟著他好好幹。”

臧大勇握了握傳燈的手:“你也是中共黨員了,應該服從組織的安排。”

“什麼?”喇嘛瞪大了眼睛,“七弟,跟哥哥玩捉迷藏的?你是什麼時候參加的共產黨?”

“早就參加了,”傳燈一臉矜持,“誰讓你整天往山下出溜的?不然你也參加了。”

“我日……”喇嘛看了看關成羽的背影,“沒有他整天拿我當跑堂的使喚,我也……操,參加就參加了吧,我不稀罕。”

“不要著急,”臧大勇笑道,“隻要是堅定的抗戰分子,並且有堅強的信仰,我們共產黨的大門永遠都是敞開的。”

“聽見了吧?”傳燈跟著笑,“以後好好幹,像我這樣……”

“那是肯定了。”喇嘛矜了矜鼻子,“武哥走了,你現在就是特務連的連長了嘛……哼,我也不錯,我還是營副呢。”

臧大勇拍了拍喇嘛的肩膀:“這個問題需要商量,咱們的隊伍正在逐漸走向正軌,人事安排由上級決定。”

“雞巴上級!”喇嘛喊破了嗓子,“我家老大不是上級?”

關成羽回頭瞪了他一眼,跳下山坡,一路走遠。

晚上,關成羽招集大家開會。在一片靜謐當中,關成羽宣布,在他和臧大勇離開嶗山的這些日子裏,由上級派來的共產黨員劉蒙代理營長,希望各路山頭服從他的命令。最後的一句話讓喇嘛興奮得幾乎跳斷那條受傷的腿:“我宣布,烈士李老三的職務由徐漢傑同誌接替!”說完這話,關成羽掃了一眼靜靜地坐在旁邊的劉蒙,能夠感覺到他的臉上明顯地泛出一絲不快,咳嗽一聲,接著說,“這個決定是由黨小組成員一致通過後作出的。劉蒙同誌因為剛來,還不清楚,希望大家能夠支持這個決定!”喇嘛帶頭鼓起了掌,下麵一片喧嘩,傳燈高呼:“堅決支持組織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