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螳螂捕蟬(3 / 3)

魏震源?劉祿的嘴巴猛地張大了,就像一眼枯井,瞬間也明白了自己是在哪兒見過的瘦子了,兩腿一軟,順著牆根往下出溜:“大當家的……魏司令!我……”“沒想到吧?”一身商人打扮的魏震源示意站在門口的瘦子把門關上,伸出一根指頭挑了挑劉祿的下巴,“你以為我死了是吧?哈,老子死不了,老子要好好活著,好好收拾你們這些雜碎。”

“魏……魏司令,”劉祿撲通一聲跪下了,“我知道你早晚會找到我的,可是我……”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司令,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在東北的時候,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我怎麼可能……司令,金腰帶那事兒全是周五常逼我幹的……”

“那事兒我已經忘記了,”魏震源將臉湊近劉祿,一字一頓地說,“我是來殺漢奸的。”

“錯啦錯啦,我不是漢奸!”劉祿仰起臉,拚命搖頭,“司令,我真的不是漢奸……留我一口氣,我好好對你說說以前的事情……”見魏震源不動聲色,劉祿抽搭兩聲不哭了,“在東北,周五常帶著我和徐傳燈他們過去謀害你的時候,我阻攔過,可是他不聽,沒辦法,我隻好跟著他們一起去了……周五常逼著徐傳燈動手殺你,徐傳燈下不去手,周五常又逼我,我故意製造混亂……”“和著你這意思是我還得謝謝你?這事兒我已經知道了,”魏震源搖了搖手,柔聲道,“我說過的,我不是為那事兒過來找你的,我是來殺漢奸的,你明白?”“我不是漢奸,我不是漢奸,司令,我真的不是漢奸……”劉祿摸著膝蓋想要站起來,瞟一眼身邊虎視眈眈瞪著他的一條漢子又沒敢起身,反著眼皮,可憐巴巴地望著魏震源,“我跟你說實話,這一切都是周五常逼的,他打從我跟了他就開始逼我,從濟南到東北,從東北又到山東……我被他徹底嚇破了膽,我不敢反抗,我就像一條狗一樣被他控製著……”“不要說了,”魏震源歪頭問瘦子,“野雞,進工棚的隻有他一個人?”

“本來我想再等等,這小子進門就跟我毛楞,我等不及了……”

“你提前看過沒有?”

“看過,走過來的隻有他一個人。”

“又讓這小子逃脫了……”魏震源將鐵鉤子也似的一根指頭勾上了劉祿的下巴,“周五常去了哪裏?”

“讓我想想……”

“別跟我耍心眼!”魏震源一用力,劉祿上吊的羊一般被勾了起來,“馬上回答,不許‘打吭哧’!”

劉祿咯的一聲咽了一口唾沫:“他……他去台東鎮了,他在那邊殺了一個人,他說……”“野雞,”魏震源鬆開勾著劉祿的那根指頭,順勢一橫瘦子,“帶上兩個兄弟去台東鎮!你應該知道他去了哪裏。”“我知道,韓仲春住的地方,楊武……”瘦子野雞來不及說了,衝旁邊站著的兩條漢子使了個眼色,“哥兒倆,跟我走。”魏震源咳嗽了一聲:“不要隨便摻和楊武的事情,把周五常帶回來就可以了。”

野雞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大哥你也不要等在這兒了,危險。”

魏震源沉吟片刻,一揮手:“我回華樓山。抓到人以後,你們直接帶他回去。”

門被輕輕關上了,一陣夾著雨的風砸在門上,發出刷地一聲脆響。

魏震源點了一根煙,眯縫著眼睛看劉祿。劉祿感覺自己就像老虎爪子下的獵物,絕望的感覺浪潮一般湧上心頭:“司令,我……你能不能留我一條狗命?從今往後我跟隨司令,挖心挖肝,赴湯蹈火……”“噯,這樣的話不能隨便講,那跟三姓家奴有什麼兩樣?”魏震源冷冷地一笑,“置於殺不殺你,暫時我說了還不算,得看你的表現。”

劉祿仿佛在海上漂泊了半個月,突然抓到一塊浮板似的精神一振:“我要表現!我要表現!司令你發話!”

魏震源慢悠悠地嘬了一下牙花子:“你們將要在仰口成立隊伍是吧?”

劉祿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對!”

魏震源捏著下巴微笑:“你見過吉永太郎沒有?”

劉祿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見過……不過他應該知道我,周五常把我的情況都對他彙報了,他還親自給我簽了特別通行證呢……特別通行證,對了,喇嘛可以證明這事兒!我那張特別通行證給了喇嘛……司令,所以我說,我真的不是漢奸,我為了救喇嘛,連……”“我不想聽這些,”魏震源繞著劉祿轉圈兒,“周五常死了以後,你能不能去見見吉永太郎,就說你可以擔負起他的職責。”

“我不敢呀,我一見日本人腿就哆嗦……”

“爭取得到他的信任,”魏震源自顧自地繼續說,“然後我隨時跟你聯係,表現好了我可以饒你不死。”

“這個……”劉祿的眼珠子彈球似的在眼眶裏麵轉,“周五常不是還沒死嘛。”

“他很快就會死。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我不會讓他活很久的。”

“周五常很狡猾,萬一他死不了……司令,我的意思是,萬一他死不了,我是不是應該跟在他的身邊,隨時報告他的情況……”

“哦,”魏震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是第二步。大祿子,你還算有中國人的良心,我暫時不會殺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如果我背地裏幫你們做事兒,你永遠不會殺我是不是?”

“是。”魏震源丟掉煙頭,在腳下碾出嚼煤渣那樣的聲音,“但你必須信守諾言。”

“放心吧司令,”劉祿跪在地上,哈巴狗那樣抬起兩隻前爪抱了抱魏震源的雙腿,“我活是司令的人,死是司令的鬼!”

魏震源退後兩步,輕蔑地俯視一眼劉祿:“起來吧,跟我走。”劉祿攀著牆角站起來,跟在魏震源身後轉了兩圈,忽然站住,啪啪地拍自己的腦門:“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大哥,不能讓周五常找到小爐匠啊,周五常說,找到小爐匠以後,他要讓小爐匠去殺徐傳燈的爹……”“他沒有機會去找小爐匠了。”魏震源拉滅了燈,邁步出門。

劉祿跟出來,期期艾艾地問:“司令有把握今晚處決了周五常?“

魏震源哼了一聲:“如果不出意外。”

劉祿突然感覺有些悵然:“他再也不會欺負我了……”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他很狡猾,他是不會輕易就死的!”

“你很留戀他是吧?”魏震源沿著工地外牆往東走。

“不是那意思……”劉祿跟上魏震源,倒退著走,“我害怕你的那幾個兄弟萬一失手……”

“他們不是熊包。”

“那倒也是……”說完這話,劉祿偷偷嗤了一下鼻子,什麼呀,那個叫野雞的瘦子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周五常一把就可以擰斷他的脖子。

“你可以回工棚了,”魏震源站住,衝劉祿點了點頭,“有事兒我會派人跟你聯係的。”

劉祿如逢大赦一般長籲了一口氣,扯身往工地那邊跑了幾步,竟然又戀戀不舍地走了回來:“司令,要不我就不回去了,我還想跟著你幹。我知道你參加了青保大隊,我也想去‘靠傍’……”魏震源反著手揮了揮:“我定下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走你的。”

“那……萬一周五常沒死,他又找到我了,我是不是應該繼續跟他呆在一起?”

“這事兒我說過的。”

“那好,”劉祿轉身就走,“反正我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