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裏坊花魁薛紫煙，為至尊獻上荀草膏，此物可駐顏易容，怡情安神。天下不過兩盒。”
“如此珍稀之物，你可想要什麼賞賜？”
薛紫煙跪下道：“小女有幸與皇孫結識，希望至尊下令，赦免當年無辜的東宮衛家屬。”
鮫皇抬起頭，久久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她燦若晨星的雙眼中隱隱透露出一抹綠色，雖然知道這是易容的效果，但還是讓他想起了與皇後初見時的情形。金發碧眼的巫族公主白袍銀甲，立於危樓之上，大聲說著護衛白帝，誓死不降，卻在下一刻便被賣主求榮的父親背叛，成為了新神的新娘。前朝帝甥與新神義軍，他們是注定的一世怨偶。其實，他何嚐不知巫蠱並非太子所製，可是每次他去往北宮探視，都被皇後編造的幻境拒之門外，他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去等皇後回頭，誰知道下一刻幻境之中會不會藏著一把匕首，向他襲來？與其如此，不如自己來做那個遞刀的人。
“太子巫蠱詛咒君父，寡人並未取他性命，他卻擅自出逃，妄圖造反，”鮫皇笑了笑，看向薛紫煙，“這是廷尉三司會審的鐵案，東宮衛罪當誅連。”
“東宮衛雖然是廢太子的屬下，但是君臣有別，主君的一舉一動，他們未必能夠知曉。”蘭泠低頭道，“我出來海都時舉目無親，是紫煙收留了我，所以我想還她一個人情。”
“朋友？寡人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詞了。今日是朋友，明日便可能是仇敵，我是你的祖父，我與你血脈相連，難道不值得你的信任？”鮫皇輕笑了一聲，“她的父母家人因你的父親受到牽連，如今她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你就真覺得她毫無恨意？”
“至尊與太子、長公主還有七皇子也是血脈相連，可他們一死一囚一放。”蘭泠站起身道，“子女不過隻是你開心時的玩物，看著他們為了你所謂的製衡之術互相殘殺。你明知道崔家貪汙跋扈，也知道姑姑廣布細人，可你卻一直暗中縱容，魚要養到最大的時候才會收網。”
“皇孫！”仇內監忍不住阻止他說下去。
鮫皇擺擺手，他凝視著眼前這個毫無懼色的少年。
“我可以答應你，赦免那些被流放牽連的家屬，海都不會再出現於你母親不利的流言，可你也要答應我，永遠不再回到海都，不再參與皇位的鬥爭中，你可以做到嗎？”
蘭泠沉默了片刻，他感到四周的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會麵臨選擇，但卻不知道這一天回來的這麼快。
“叔父、姑姑，都為鮫國皇位互相殘殺，紛爭不端。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我可以做到聖君的要求。但我父親去世以後，魂魄四散，至今忘川府誌上沒有他去往虞淵的記錄。”蘭泠道，“我想，這海都的畫妖之所以能留存至今，也許，就是因為此故。我也隻希望能得到一片蒼龍木，吸附屬於我父親的殘魂。”
“我為了紀念皇後的生辰，賜予她一片蒼龍木，沒想到反過來被她宮人刻上我的名諱生辰，行此巫蠱詛咒之術，真是令人心寒。”鮫皇長歎氣道，“你既然找到了南海王府的巫蠱木偶，那你就把此物帶走，也算是了卻我的心事。”
“如果這件木偶上的詛咒銘文並非出自我父親之手……”
“你以為，我是憑這件定的罪？告發你父親的東宮客卿沈繪正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並不想殺你父親，可是他居然逃出了斷魂堡，想要去華胥借兵謀反。”鮫皇走下台階，“華胥是兩代天帝的母族，可你舅舅不惜殺死了華胥王，也是因為他認同鮫皇太子的確是弑父罪人。你以為你質疑的隻是一個冷酷殘暴的君主，你質疑的是數千年來的倫理綱常，隻要神族統治六界一日，就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