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彼淇奧，綠竹青青。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安陵王看向麵前的少年，溶溶春風正拂過他裙上的竹紋，吹動得綠海翻騰，“公子的本名，若是女皇所取，足以見得她原本的期望。\"
“君子自省，約以束身，當然是很好，可惜，我不喜歡循規蹈矩。”蘇淇奧踩了踩地上的蘆葦，“我不喜歡的事情，誰也不能強迫我。”
“我的那位侄子看來與你不同，他居然為了偽裝自我能忍受那樣的酷刑。”
安息香燒完了，安陵王轉過身，“公子這次在鮫國有沒有查到關於生父的線索？”
”一無所獲。“蘇淇奧搖搖頭，“我隻知道，侍奉過我生母的老人講，他大概死於十九年前，無墓無陵，一捧海沙而已。”
“那我就祝願公子早回西京，一路順風。”安陵王笑道，“來日我若登上大位，必不忘公子相助之恩。”
蘇淇奧吹了聲竹哨，乘黃如同金色閃電般瞬間從山下飛躍而來。
\"蘇某走了，不過，我還是要奉勸郡王一句，你的敵人也許在暗處，並不在明處。”
鮫皇昏迷不醒已經七個時辰了，興寧長公主屏退了眾妃嬪，隻帶著久未歸寧的宥元公主蘭君溪侍奉床前。禦醫被她們祈盼的目光迎來送往，從最先的手足無措、焦慮惶恐最後也變得冷漠麻木。
“恕我直言，至尊自從太子歿後一直心結難消，鬱氣填胸，他少年時期為推翻新神修煉法術，耗費了太多壽元，”太醫薑守正道，“即便是胡禦醫起死回生，也難以治療。”
\"你們都滾吧。”興寧冷冷的瞥了一眼穿朱著錦的太醫，頭一次覺得這紅色如此刺眼，招搖的像秋天的楓葉，“父皇將你們這群不入流的散官列入二千石，不是為了在這時候說風涼話的。”
等到太醫都走了，興寧望了一眼床邊的銅鏡，鏡子映照出一張與床上的老人眉眼極為相似的麵龐，但是她眉間的花鈿，嘴邊的珠靨，都提醒她的身份。
“你是唯一的長公主，也隻能是長公主。”
父皇昏迷前的話回蕩在興寧的腦海裏，她終於不可抑製的痛哭起來。從出生開始，在母親的殷殷期盼中，她就恨自己為什麼不是男子，無論容貌品行，她會是最像父親的皇子，即使哥哥不在了，也可以接替鮫國的基業。如今，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們隻會利用朝臣互相攻擊，甚至不惜以家族陰私來籌謀算計。
“姑母，”蘭君溪歎了一聲，她走到興寧身後，按住姑母的肩膀，握住她冰冷的雙手，“你如果覺得辛苦，不妨讓小姑姑回來吧，雖然她是鄭夫人的女兒......\"
\"瑞寧公主？”興寧冷笑一聲，“當年長秋殿得勢，也希望她如我一樣嫁給蘭家的旁係，可是父皇否決了，也拒絕了王崔這種頂級豪族的請婚，把她遠嫁給了長期駐守北疆的驃騎將軍顧茵蘿，甚至還下令無詔不得回京。她一直以為是我和雲夢侯從中作祟，恨我入骨，如今她母親在暴室，哥哥在斷魂堡......”
炎熱的夏風隨窗而入，屋內的香煙被吹得四處逃散，蘭君溪拾起鏡前的人偶，那人偶頭梳丫鬟，身著絹衣，臉被畫的紅撲撲的，成雙結對，小巧精致。
“姑母，這是什麼？”
“這是蘇雲悠小時候寄養在母後宮中捏的泥偶。”興寧按了按發昏的頭，“母後自縊，父皇燒毀了她宮中所有衣物首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這不值錢的東西留了下來。”
”蘇雲悠......“蘭君溪恍然間想起了什麼，“我記得太子案的巫蠱人偶是不是也長這個樣子？”
興寧睜開眼，拿過人偶，翻轉了幾下。
“沒錯，但是單個的，而且巫蠱的人偶以蒼龍木雕城，又刻了銘文，任誰看了都知道是在詛咒君上，大逆不道。”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蘭君溪頓了頓，雙眸閃耀如明星，“人偶是先做的，而語言是有人後來加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