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繪躊躇良久後才說道:“淇奧的生母並不是蘇雪敀。”
“什麼?”蘇雲悠根本不信,“他目中無人的神態可與我天之驕女的姐姐一模一樣,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對他從此高看一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教養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神態。”沈繪道,“你還記不記得蘇霓敏?”
“我三姐?”蘇雲悠回想了一下,“我父皇的後宮子女眾多,我又是老來子,與他們不相熟。隻知道她生母卑微,素不受寵,連個公主封號都沒有,打發去道觀就因病去世了。”
“我也是最近翻閱玉牒才知道的,二十多年前,你父皇想知道自己的愛子能不能繼位,便讓術士占卜,術士說西海孤木,有凰無鳳,結果你三姐便受到猜忌,打發去了鮫國的驚鴻觀,後來因你大哥的死,鮫國和天狐交惡,她才隨著其他在海都就學的天狐子弟回到西京。”沈繪道,“這些記載表麵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是她病逝於虞淵二年五月初八的午時,而淇奧則出生於當日的辰時。”
“你懷疑我三姐才是蘇淇奧的生母?”蘇雲悠道,“你覺得我二姐是為人做嫁衣的性格嗎?”
“你二姐身為女皇,對淇奧十分縱容。無所不應,卻遲遲不談立儲之事。”沈繪道,“這些年,無論是赤狐長老上書請立元子,還是白狐祭司借祖先之口說當立幼子,她都置之不理。
“天狐製度,皇子無軍功,不得封爵,歲時唯寶石賜予。”蘇雲皺眉道,“蘇雪敀和我的那些姐妹都不同,她自幼生長在父親的王帳,挽弓獵馬,千裏襲營,她不比我任何一個兄弟做的差。以前的公主能夠從幾個兵強馬壯的兄弟手中奪取皇位,如今的女皇也不會讓一個心思活絡的兒子來分享自己的權柄。她就是這樣的人,你就算證明了淇奧是我三姐的兒子,也不一定能將自己的兒子推向皇位。”
“這件事我自然明白,不過眼下,隻有淇奧和蘭泠安全從海都回來,你我的項上人頭才能從各自主君手裏鬆開。”沈繪笑道,“所以,我們不妨合作吧。”
蘭泠被押回斷魂堡時已是在傷口上藥之後,盡管如此,他的雙腿依然無法行走,隻能斜靠在壁爐旁的一處藤椅上。
南海王已在壁爐前坐了良久,將手中巫蠱人偶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
“一個看起來純良無害的人偶,竟然能掀起這麼大的風浪,君父一旦生了疑心,即便風吹草動,也會視為你對他的詛咒。”南海王轉過身道,“你今日,為何不亮明身份,就算不一定能夠出去,總不會還受這皮肉之苦。”
“你就當我迂腐好了,我隻是想試一試,凡人之軀能不能在這豺狼環伺的海都活下來,這十裏紅綃的富貴溫柔是不是永遠隻屬於神君的後裔?”
“二十多年前,有個人也說過同樣的話,後來,他身首異處,不入祖墳,變成了孤魂野鬼。這是你的命,你生來是神君的後裔,就要殺伐果斷,工於心計,凡人的評價,對你不值一錢。”南海王淡淡的瞥了少年一眼,“和你同來的那個夥伴,他活的倒是很符合神族的要求。”
“你怎麼知道伯猷裏是神族?”蘭泠淡然道,“他沒有洗脫與我勾結作祟的嫌疑,長公主將他作保軟禁在驚鴻觀了。”
“做生意的沒有不逐利的,但沒有一個不害怕自己辛苦賺的錢財被皇權的鬥爭吞噬。我與他上回打過照麵,他並非賭徒的性格,我已經深陷囹圄,他不想著自保切割,反而要來趕這趟渾水。隻能說他想要的,遠遠比他從我這裏得到的多,而他的身份,自然是有人可以作保。”火光的影子在南海王的臉上跳動著,映照著他修長而深邃的眼瞼, “之前我母妃沒有出事時,他覺得我奇貨可居。如今樹倒猢猻散,他必然要選擇另一個奇貨了。”
“你是說安陵王?”
“紫煙是他介紹到我府上的,難道你就毫不懷疑為什麼你一入青樓,紫煙就盯上了你,還要把你介紹給安陵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