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暉見剛剛還溫言軟語的美嬌娘突然變得如此麵目猙獰,也嚇了一跳,她想向後跑去,但大門卻驟然間全部鎖閉,她雙腿一軟,連忙跪下道:“娘子不要衝動,娘子切莫坐那忘恩負義之人,此中恐有誤會!”
“忘恩負義?”紫煙冷笑幾聲,“太子幼年因父母失和曾經交由你照顧,你因自己的兒子夭折心灰意冷,沒多久就自請出家,但他一直惦念於你,所以在監國時出錢為你修了這驚鴻觀,而且在主審昭成王時將他的女眷也關押於此,我說的一點沒錯吧?”
“沒錯,太子於我這個庶母的確有恩。至尊雖然將他廢黜,民間又有種種不利於他的汙名,可這些年我一直自食素清修,夜夜念經為他超度。”
“這汙名不正是你所贈的?我父親說過太子並沒有給東宮衛下過處死昭成王子的指令,隻是令他們改名換姓,發落出家,是你在王府姬妾的藥中下了毒,將他們偽裝成染病夭折的景象。”
“娘子不知宮鬥殘酷,有時候我們要學會揣測聖意,聽懂弦外之音。”景暉見紫煙並無立刻殺她的打算,站起身正了正衣襟,“有人會關心王子的死活,但沒人會關注小道士的數量,所謂發落出家不過是暗中處死的隱語罷了,況且太子並未追究於我。”
“那是因為他顧念舊恩,可你不光是處死了王子,你還將這些幼童的屍首用邪術煉成了血嬰蠱,所以這些年,出生在海都的鮫皇子女夭折眾多,所存活者不過是被長公主養在鄉下的鬱離王。”紫煙莞爾笑道,“不過,你想要的遠遠不夠,服用血嬰蠱的女子若和男子交合,他們之間也將沒有後代誕生,您的育嬰堂這些年往安陵王府也輸送了不少幼女吧。”
“這些不過是你的一麵之詞。”景暉搖頭道,“憑我一介凡人,就能讓稱霸一方的神君斷子絕孫?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對,你做不到,你當然做不到。”紫煙笑道,“如果沒有那個仙人教授你此術,謝夫人也不過是一個因為愛子心切失利出局的後妃,死後所能獲得的,不過是鮫國史書上的隻言片語。”
景暉毫無畏懼的璨然一笑:“這一切不過是娘子的揣測罷了,太子巫蠱尚能搜出人偶,說我化祭血嬰,可有證物?”
“這證物,早就被你煉做所謂仙丹喂給了諸王府中的姬妾。”
娘子明麵上的最大恩主依舊身陷宗正寺,而趙端頤已經認定所謂畫妖就是南海王的自導自演。他日鬱離王登基,不過隻是一枚狐媚惑主的棄子。”
“是啊,我狐媚惑主,我淫亂縱欲,卻不比道長緇袍素食,卻是蛇蠍心腸。”
“你不明白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會有多麼痛苦,而且更痛苦的是她明明知道凶手是誰卻不能報仇。”景暉看向窗外的滿月,“蘭夜為擴充新神義軍,巫族的公主,鮫國建立後,他為籠絡豪族,又聘取貴女充為妃嬪,鮫後留不住丈夫的心,便想用母族的巫術殺了爭寵的女人,可她久困深宮,法力衰退,最終,隻能夠殺死一個無辜的幼兒。”
“女人之間的鬥爭,最終受害的都是婦孺,可是,這不是你毀損其他幼兒的理由。”無論景暉如何長篇大論,紫煙依舊不為所動,她舉起了匕首,“我不明白,也是因為你,讓我永遠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
紫煙繞著柱子開始追殺景暉,奔跑之間她的發髻散落,窗外雷聲大作,閃電映照在她的臉上,將她襯托的更像女妖。
眼看紫煙的匕首就要觸到自己臉上,景暉索性一頭撞向觀內柱子,等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雷雨、美妓,一切都全部消失不見。
難道還是一場夢?可是夢中的景象卻又如此真實,難道是,巫蠱術的反噬?
景暉搖了搖頭,這麼多年,她從未對此事感到後悔,再說了,那血嬰蠱是仙人煉製,她不過隻是順水推舟。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她收拾心情準備開門迎接香客,可還不等她走到門外,卻見興寧長公主領著一個身材健壯的少年走了過來。
那少年卷發披肩,內著火焰對花紋圓領袍,外罩一件紅色對領長衫,眉骨山根皆高,似有異族血統,卻生了一雙黑色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