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的臉色變得煞白起來,她氣的渾身發抖:“你疑心我和帝兄……”
“為帝生子,帝自養之。”蘭子因貼近她的耳邊,右手撫上她的胸前,緩緩笑道:“我怎麼會讓前朝故事重演呢?你這麼避著我,我就越是要親近你了。”
侍女拉上紗簾,遮蔽了外界的花鳥和耳目,鬆樹上的皇子跳回了地麵,從那以後,便很少看見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神女。宓妃是如此美麗無雙,她是伏羲和霜神的女兒,天帝唯一的妹妹,她的下嫁,象征著六界在新神掌控下達到了團結和融合。而流言,大概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呢?是在太子和洛神新婚不久,又或是,在洛神首次歸寧天界之後。她是忠於鮫國的儲妃,還是天帝安插的眼線?是癡情順從的貞女,還是淫亂手足的蕩婦?流言就像蜘蛛般無孔不入,直到最後,屋簷下宮女的竊竊私語,甚至連高台的風吹草動,都一點點蠶食著太子的疑心。昔日的天之驕子,逐漸變得喜怒無常,陰鬱暴戾,他開始厭煩一切對自己指手畫腳的人物,包括自己的父皇,最後走向了滅亡。
這大概就是鮫國的史書上記載的所謂真相,不過,南海王始終不願意相信,也許隻是,因為一次意外的逃學,讓他窺見了天女的善意和憐憫。
門外喧嘩的人聲將南海王從回憶中喚醒,這深更半夜的還會有誰來此?
南海王顧不得寒冷,披上鬥篷,卻看見一個白衣少年被押入了斷魂堡,而少年的臉龐,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眉眼和身形,陌生的則是他臉上的神態。盡管深陷囹圄,仍舊如此冷漠而倨傲。
“是你,那天的傀儡人也是你派來的。”南海王的目光落在少年掌心的人偶,“我給你母親的畫像,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也燒了。”
南海王神情複雜的盯著眼前少年道:
“你叫什麼名字?”
“蘭泠。”少年看著發呆的南海王,許是怕他不知道是哪個字,補充道,“我出生的那一天,紫宸的楓葉全部變紅了,舅舅說是取秋波泠泠泛楓葉之意。”
“幽蘭吟風細泠泠,獨繭長繅伏羲琴,這是太子生前在宓妃生日所作的詩。”南海王苦笑了一下,“你到底還是他的兒子。可惜你出生的不是時候,蘭因絮果,木已成舟。”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蘭泠去到鮫國,蘇雲悠就像生出心靈感應一般,日複一日的做起同樣的夢,而夢中之人,無非是端莊慈愛對他視如己出的姨母,或者是意氣風發教他挽箭逐馬的表哥,在他的夢裏,他們永遠為人仰望,永遠風華正茂,然而夢境愈是圓滿,他醒來的時候,就愈發痛苦的感受到現實和夢境的溝壑。
幽冥界主掌六界輪回,唯有神族,無法起死回生,也無法投胎轉世,他們的魂魄隻能去往虞淵,與天地山川雲光月影融為一體。
侍衛通報有天狐貴客來訪時,他正在藏書閣翻閱一切有關於巫蠱案的檔案,不耐煩的回道:“若是蘇淇奧那小子,就說我沒空,讓他滾回去好了。”
“不是皇子,”侍衛搖頭道,“那個客人說,您小時候就認得他了。”
“胡說八道,小時候我寄養在鮫國海都,哪裏認識幾個天狐貴客?”蘇雲悠將秘檔摔在地上,“他叫什麼名字?”
“沈繪。”
蘇雲悠回到玄鴉堡的客房時,身著一襲碧色長衫的沈繪,正站在堆滿篝火的壁爐旁,在作畫的錦帛上提筆勾勒著什麼。
“沈某恭賀大君得天帝赦免,出嗣母族繼承巫王之位。”
蘇雲牧搓了搓凍僵的雙手,冷笑道:“父皇死後,蘇雪敀矯詔流放我到西絕崖,十餘載未問,你怎麼今天突然造訪此地?”
“她不知道。”沈繪停下筆,“今天,是漓夭的頭七,湘樊和漓笑都隨她去祭拜了。”
“小皇子死了,可你怎麼還穿著如此鮮豔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