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回去吧,我再在這裏待一會兒,今日北疆將軍宋漪回到海都,至尊未讓他回歸禁軍,隻叫他去看守宗正寺。”趙端頤歎道,“他兄長宋漣當年是昭成王府的內史,宋將軍雖未曾黨附,可畢竟也失了聖恩,這幾年不是北疆少將就是西海中尉,總在這些邊境之地打轉。至尊這是在敲打我,讓我將南海王一案盡快了結,否則我早晚也會被發配回箕州老家。至尊想要貶黜南海王,卻又不想給太子翻案,實是難辦。”
“依在下來看,這倒不難,太子亡後,鮫皇命典簽監視宗室,禁止諸王修習法術。我聽說南海王年少聰穎,法術已修到中層,這些年他表麵沉迷酒色,還四處散播畫妖的傳說,以此為借口宿在青樓,恐怕是為了給自己修禁法提供便利。”
“真是後生可畏,我怎麼沒有想到?”趙端頤轉過身道,打量著眼前這張褐發黑眼的麵孔,“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蘇淇奧正在思量著如何回複,卻聽見王府內又響起了女子的歌唱,伴隨著一陣琴聲,在這寂靜無人的夜晚,那琴聲顯得分外瘮人。
“是誰還在府內?”
禁軍連忙衝進王府大門,卻見一團金黃色的影子突然竄出,它飛上房頂,立在鴟吻之上,舔了舔爪邊的紙屑,眾人這原是一隻身子似鼬的怪貓。
“大人,我在北裏坊的街上見過這隻貓。”
蘇淇奧正準備上前,蘭泠卻突然從人群後走了出來,他抬頭望向屋頂積壓的黑雲道:“這不是貓,這是黃腰,專以貓為食。黃腰絕不棄食,看來這王府內有什麼連他也感到可怕的妖物。”
“可我們都不會法術啊。”禁軍首領憂心道,“唯一會法術的南海王又關在宗正寺。”
“你們守護好凡人安全就可以了。”蘭泠起身飛向屋頂,“我幫你們探下路。”
趙端頤回過神來道:“敢問郎君姓名?”
“巫族苗裔,千代藥郎。”
蘭泠從屋簷跳下的時候,正好落在一座芭蕉掩映的偏房,他想起老板說的倉庫,便推開了門,牆上也的確掛著一幅美人梳妝圖。圍床上的美人雲鬟低垂,衣裳斜褪,正在觀鏡自照,未曾留意一個白袍玉帶的男子正躲在芭蕉後偷窺她。
畫的右上角題著名為越雍溪的印鑒,印鑒旁以娟秀小楷題著跋記和一首五言絕句。
“弱水掛滄海,不周湮無極。少小知情意,老來負諾去。君歌我有缶,君死誰堪記。聖骨埋黃土,蜉蝣翩躚地。懷璧本非罪,追唯殘夢稀。丹青終不滅,卻恨命有期。---虞淵四年五月初二奉王命作某某妃生日畫像。”
“五月初二是我母親的生日。”
蘭泠拿下畫像喃喃自語道,妃前的頭銜被人塗黑,不過那雙眼睛,也的確與他一模一樣,除了他的母親,不會再有旁人。
“南海王與太子妃。”蘇淇奧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著他跳下來,“我就說,我沒騙你吧,你叔叔真是一片癡情,不僅偷窺嫂嫂還讓人畫了下來。怕人非議又把太子二字抹去,真是變態。”
“你早就知道了。”蘭泠怔住了半天才醒轉過來,“你故意看我笑話。”
“你別多心,是紫煙告訴我的。”蘇淇奧接過畫卷了起來,“不過,這僅僅限於你到安陵王麵前告發我身份之前,紫煙怕是再也不會為我服務了。你就認定南海王是你的殺父仇人,萬一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呢?”
“你!”蘭泠覺得頭超疼,“我們一進來,那琴聲歌聲都不見了,如果真的有畫妖,恐怕是要我們逼它現形。
蘇淇奧搖了搖手中的畫作道:“怎麼辦?”
“點火燒它,隻燒去一角就行了,”蘭泠冷冷道,“畫妖畏熱,能把夢境吐出來也未嚐可知。”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但南海王夢中的宓妃卻依舊如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般年輕美麗。
那是一個春風和暢的午後,年方十五歲的三皇子在逃學回家的路上發現了一張毛毯。
等他湊近一看,才發現這不是什麼毛毯,而是一隻胖乎乎的白貓,頭頂上有兩黑毛,後爪和尾巴全藏在身下,兩隻藍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