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王眼見他盯得入了迷,便笑道:“怎麼?你想讓我把這美人賜給你了。”
“我隻是覺得分外眼熟,南海王在上次宮宴所展示的畫像與她頗為相似。”
“可不止頗為相似,她就是北裏坊的花魁薛紫煙,南海王最為珍視的外宅愛姬。”
“這……”
父納子媳,弟娶兄妾,在諸國親貴中早已不是什麼稀奇事。隻是想到這美人的舊主還身陷囹圄,不由得令王暘心中生疑。
安陵王看出了他的疑慮,揚眉道:“三哥真心喜愛美人,教她們作詩,為她們畫像。可我與紫煙相識,卻遠遠早於三哥,北裏坊佳人眾多,紫煙雖有國色,可她能成為花魁也是我重金所捧,不然以南海王那種孤僻高傲的性子,紫煙也入不了他的眼。”
“南海王愛美人,但四殿下卻是拿美人做棋子當眼線。”王暘苦笑道,“在下還是太愚鈍了,竟真以為崔氏倒掉是天道循環。”
“天道有常,不為善存,不為惡亡。”
安陵王轉過身,指著下座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說道,“王郎,你可認得這位貴客?”
少年雙眼修長,鼻梁高窄,卻身著一件淡紅色的長命鳥聯珠紋圓領袍,腰間金帶掛著七寶蹀躞,尖頭靴上墜連著三足金烏,一看便非海都人士。而他轉過頭時,那褐色雙瞳中的一點綠色恰如荒漠青鬆,更讓王暘悚然一驚。
“若非我親眼見過太子的屍體,可能會以為他並沒有死。
少年掏出了一張度牒,這是他離開忘川之前蘇雲悠取了明月鏡親自鍛造的,連同他這張偽造的臉一般完美無缺。
“千代招搖人,令葵,年十七,母為鬼侯女孫,家父曾於鮫國任奇鳥苑掌事,家業現已沒落。今聞鮫皇大壽,特來海都獻長命藥。”
“鮫後從叔鬼侯,因與前巫王反目,帶著後裔出走,與人族通婚,散居六界。”安陵王道,“令公子,你說說你的長命藥是什麼做的?”
“憑霄雀、重明鳥。”蘭泠笑道,“白帝七世禪位於庶弟後遭到幽禁,死後被棄屍荒野,不入帝陵,憑霄雀銜來珠塵為他積土成墳,白帝八世懷疑哥哥詐屍,親臨觀瞻,為珠塵迷眼,取了重明鳥的重瞳之目,才得以複明。從那以後,神君食用憑霄雀和重明鳥便能延年益壽。”
“憑霄雀和重明鳥?”王暘疑惑道,“不是據說在白帝昊天的時代早就滅亡了嗎?”
“王曹掾有所不知,這兩種神鳥乃是火鳳、青鸞各自與凡鳥交配所生,白帝朝時親貴濫殺,以至於絕跡。白帝末年,鬼侯取朱雀血飼養火鳳,便令它們重返人間,但因忌諱白帝太子,故令子孫將它們隨身攜帶飼養,不與外人相見。”蘭泠故作憂心道,“若非這幾年家中遭遇水災,田產淹沒,仆眷無食,我也不會將它們帶出來製藥換錢。”
“父皇生日,我一直憂心要送何物,南海鮫珠,各州連年進獻,已是數不勝數,西海驪珠,生於天狐與鮫國的邊境水域,貿然采摘又會被斥責勞民傷財,如今看來,還是長生更實用。”蘭子圍道,“舊神壽至千載,但繁殖能力低下,不得不與人族通婚。新神作為人神混血,雖然通過辛勤修煉,能提高一點法力,但壽命終究是美中不足之事。”
王暘看了一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長生藥:“可是如此以來,郡王離這皇位豈非更遠一步?那我們先前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安陵王冷笑道:“你以為我當真希望太子翻案?他若翻案,鄭夫人母子雖會成為罪人,可元孫就變成了父皇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元孫……”王暘遲疑片刻才說道,“他自幼為其舅天帝所收養,紫宸遵從上古,天界官製無非延續白帝朝司空司寇那一套,鮫國三公九卿十八曹,林立派係眾多,一個從未受過嗣君教育的小孩如何能理得清這些頭緒。”
“就怕父皇回心轉意,讓顧太傅去盡力輔佐,也未嚐可知。”安陵王盯著王暘道,“我聽說六皇子的生母王淑媛是你的姑母?”
“是有此親,不過我們已在五服之外,所以不常來往。”
“當初太子一案,你們星州王氏不也出力頗多?先是你父親跳出來為昭成王喊冤,然後你駐守北疆的堂兄王穆之又作了偽證,說太子要挾持邊防騎兵,聯合華胥發動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