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以為沒有人知道你幹的好事了?”蘭夜冷臉看著摔了個狗啃泥的侄子,“看在死去兄長的份上,我一直對你頗多縱容,本來我以為你隻是言語上不夠莊重……”
蘭子圉抬起頭,紅著眼睛望向華萱:“妖婦,你對我叔叔說了什麼?”
“當然是如實稟告發生的一切了,”華萱淡淡道,“不過,隻包括你做的那一切。”
未待華萱繼續說下去,蘭子圉已一掌劈向她懷中的繈褓,那繈褓落在地上,竟發出一陣狼嚎般淒厲的聲音,眾人定睛一看,哪裏有什麼嬰兒,隻有一團似人非人滿是觸須的肉塊,觸地化作碎片,噴吐著暗紅色的毒汁。
“血祭舊神,召喚邪靈?”蘭夜也變了臉色,抽出佩劍抵在華萱的頸上,“你同白帝和巫族到底什麼關係?”
華萱臉上原本哀楚無助的神色一掃而空,嘴角邊浮起一縷冷笑。
“我的父母都是隨白帝姬陪嫁到巫族的宮仆,我自幼隨侍巫王的子女,三年前太子的夫人去世,清和公主派我來安慰照拂太子家人。本待三年期滿,我便可以歸家,未曾想你們這些從九霄來的所謂神君,為了自己的野心,竟誆騙巫王做你們的鷹犬。”
“姑娘,你誤會了。”蘇徹走上前去,將蘭夜拉到一旁,“我們本是正義之師,況且白帝殘暴不仁,苛政重賦,六界諸族敢怒不敢言,如今…….”
“如今,白帝諸子自相殘殺,你們便覺有機可乘,可以重整凡天山河,劃分新神勢力。正義與否,不都是你們的一念之說。”華萱平靜望向蘭夜劍鞘上纏繞的星軌劍穗,“九霄公子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我的幻術,看來清和公主雖然送給了殿下能斬殺邪靈的佩劍,卻沒有告訴你更多的秘密啊。”
“什麼秘密?”
蘭夜嫌惡的扭過頭,地上的肉塊已化為泡沫,卻仍舊在散發著一陣刺鼻的燒焦味。
華萱抬頭望向天空,天上的陰雲不知何時變得稀薄,新月的清輝灑落在她的臉上,令她覺得有些炫目得睜不開眼。
可惜,這麼美的月色,今後再也看不到了。可是,就算能看到的人,就能過得逍遙自在呢?
華萱想到此處,竟宛然一笑,低聲唱起歌來。她本就聲音清甜,唱起來更是空靈婉轉,恰如衝天雲雀。
“帝非帝,王非王。紫陌千裏瘴,山海青草黃。鬼作倀,鈴不響。鶴失翼,墜金堂。雙月同天人食盡,曙後孤星著日旁。筆底知交同袍將,亂世結盟盛世喪。諸神齊聚英靈殿,方知永墮修羅場。新神啊,六界諸國的寶座將為你們擁有,就收下我的祝福吧。”她說到此處,一把拔下頭上金簪,刺入胸膛之中,用盡最後力氣咬牙說道,“庶孽爭國,嬖女弄權。父以子索命,子視父如讎!”
鮮血從她的胸口噴湧而出,飛濺到蘭夜手中的劍上,血點倏忽間化為焰火將他包圍,前方懸崖的飛瀑頃刻之間升騰起無數的冰川,以樹林為中心次第狀向他鋪開。
“帝非帝,王非王。紫陌千裏瘴,山海青草黃。鬼作倀,鈴不響,鶴失翼,墜金堂。”
少女的歌聲在他耳邊響起,輕柔似雲,縹緲若霧。
透過冰川,他望見三年前的自己,跪在湖邊對著一具順水飄走的白骨伏地痛哭。
少女輕歎一聲。黑暗籠罩在他的頭頂,冰火林湖又在倏忽之間爆炸為碎片,年少得誌的將軍懸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蒼穹之中,不知來路,亦無歸途。
他閉上雙眼,在心底默念道:“老師,請帶我回到九霄。”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在成堆的屍骨中跌跌撞撞的行走著,觸目所及,卻仍是一片荒原。
“蘭夜,別找了,夔,可能已經不在了。”蘇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更多的鮮血沿著他卷曲的發梢從地上滴落。“現在,我們應該去同伏羲還有其他神族會合。”
‘’不可能,老師將我們從九霄大獄中帶出,在凡天征戰這麼多年,怎麼會輕易說死就死?‘’蘭夜搖頭,雙眼充血的往山上奔去。
蘭夜不記得自己奔跑了多久,他隻知道太陽正在西沉,他要趕到虞淵,就算老師屍骨無存,他也要搶救出伏夔的一縷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