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生活中所有需要都沒有得到滿足,而且生理需要將主宰著他的身體,那他將會摒棄所有的其他需要,至少會變得很微弱。這就可以公正地說,整個有機體感覺最明顯的就是饑餓,因為意識幾乎完全被饑餓所控製。此時,全部能力都投入到滿足饑餓的搜尋活動中去了。這些能力的狀態幾乎完全為滿足饑餓這一目的所決定。感受器、效應器、智力、記憶、習慣,這一切現在可能僅限於是滿足饑餓的工具。對於達到這一目的沒有用處的能力則處於休眠狀態或者隱藏起來。
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寫詩的衝動,買汽車的欲望,對曆史的興趣,對一雙新鞋的需求等等,都被忘記,或者變得隻具有第二位的重要性了。對於一個其饑餓已經達到危險程度的人,除了食物,其他任何興趣都不存在。他夢裏是食物,記憶裏是食物,思想活動的中心是食物,他感情的對象是食物。在進行安全進食、飲水或性行為的過程中,通常與生理驅動力融合得更為微妙的決定因素可以被吞沒得幹淨徹底,以至於我們可以帶著解除痛苦這一絕對目的來談論純粹的饑餓驅動力和行為。
一旦某種需要主宰了人的機體,就會引起另一個奇異的特性,幾乎可以誘發人的人生觀發生變化。對於一個長期極度饑餓的人來說,理想就是一個食物充足的地方。他往往會這樣想,假如確保他餘生的食物來源,他就會感到絕對幸福並且不再有任何其他奢望。生活最大的意義就是吃,其他任何東西都是次要的。自由、愛、公眾感情、尊重、哲學,都被當作無用的奢侈品棄置一邊,因為它們不能填飽肚子。可以說,這種人僅僅是為了麵包而活著。
雖然這類情況確實存在,但它卻不是普遍現象。在正常運行的和平社會裏,這種危急情況幾乎可以肯定是罕見的。這個明顯的道理會被忘記主要應歸咎於兩個原因:其一,老鼠除生理動機外,很少有其他什麼動機,既然在這些動物身上作了這麼多有關動機的研究,那麼就很容易將老鼠的情況移用於人的身上。
其二,人們總是使生理上的危急情況發生得越來越少。在大多數已知的社會裏,經常處於危急狀態中的極度饑餓是罕見的,而不是普遍的。當一個人說:“我餓了!”他是在感受食欲而不是經常處於饑餓。他隻可能偶然遭遇難以忍受的饑餓,一生可能隻有幾次。
如果使人的機體長期處於極度的饑餓和幹渴,就容易對人的能力和本性持片麵觀點,從而遮掩了高層動機。如若有人使危急情形典型化,用人在極度的生理匱乏時期的行為來衡量人的全部目標和欲望,那麼他一定會對許多事實視而不見。
“人隻靠麵包活著”並不是謬論——但這隻有在缺乏麵包時才是事實。那麼,當麵包充足,並且人們腹中長期有食時,欲望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其他更高級的需要會相應出台,這些需要(而不是生理上的饑餓)開始控製機體。當這些需要滿足後,又有新的(更高級的)需要出現了,依次類推。我們說人類基本需要組成一個相對的優勢層次,就是指這個意思。
從這裏就可以得出一個重要結論:滿足與匱乏在動機理論中是同等重要的。因為它將機體從相對更強於生理需要的控製下解放出來,從而允許更社會化的目標出現。生理需要以及它們的局部目的,在長期得到滿足時,就不再是行為的積極的決定因素和組織者了。它們隻是以潛能的方式存在,如果遭受挫折,它們會再次出現,並控製機體。然而滿足了的要求不再是要求。機體的控製者和行為的組織者隻能是未滿足的需要。如果饑餓得到滿足,它在人當前的原動力中就變得不再重要了。
這種說法可以表述為一個要詳細討論的假設:正是那些某種需要一直得到滿足的人最能忍受將來這種需要的匱乏,然而過去一直被剝奪了這種需要滿足的人對於目前需要滿足的反應則將與他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