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安縣衙到洵王府的這段路並不算是太長,尋常不過半盞茶的時辰便到了。而如裴少景所言那般三跪九叩,陸晚瓶足足花費了幾乎一個時辰才到王府前。

他命人置了張太師椅端坐在府前,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歸來的陸晚瓶。

“知道錯了?”

“知道了,王爺。”

一人冷冷的質問,一人顫抖著聲音回答。

“以後還跑不跑了?”

“妾身不敢了。”

陸晚瓶頷首跪在台階之下,裴少景探身上前,伸出手抬起她削瘦的下巴。

灼熱的目光掃在她的額頭之上,軟肉磕在堅硬的地磚上,原本光潔的額頭磕得血肉模糊,沙礫塵土沾染進皮肉中。猩紅發黑得血跡,像是紅梅一般印在額頭之上。

“疼不疼?”

裴少景突然問道,眼睛裏充滿了憐惜。

“疼。”

陸晚瓶弱弱得應道,盡管還是裝出柔弱得模樣。可是她的身子肌肉都已僵硬,做出來的表情實在是又假又難看。

裴少景一看見她這模樣,憐香惜玉的心瞬間就熄滅了不少。

“疼為何不哭?”

他用指腹摸著陸晚瓶額頭上的傷口,暗暗蓄了力氣去按壓。血水從指縫中流出來,滑落在她的眼皮上。

“疼,王爺好疼。”

陸晚瓶壓著聲音直嚷嚷,裴少景忽然放開她。似乎嗅到了奇怪的氣息,將染著血跡的指腹放在鼻間嗅了嗅。

“什麼時候的事?”

這樣的問話,陸晚瓶已經有心裏準備了。抬起小鹿般的眼睛,可憐兮兮的對上裴少景的眸子。

“不記得,突然有一天就吃不下東西,身子長了很多的青斑。”

“為何剛才不告訴我?”

裴少景存心刁難她的惡趣一下就煙消雲散,愛憐的撫摸著陸晚瓶的眉眼,看向她頸邊的青斑。

“恨不恨我?”

他這才明白陸晚瓶表上虛假的服軟,實在是早已身死。做不出真誠的表情,也哭不出眼淚來。

“不恨,是妾身犯錯在先,理應受罰的。”

“不恨就好。”

裴少景低聲道,憐憫的摸了摸陸晚瓶的臉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長袍拂冰冷的石階,將跪在地下的人打橫抱了起來。

陸晚瓶眸子一閃,掩飾不住心中的害怕。知曉回到這裏往後什麼事情都會發生。可是裴少景靠近來,還是忍不住繃緊了身子。

“那麼怕本王?”裴少景揶揄道。

“沒有。”

陸晚瓶狡辯,垂下眸子盯著眼前的盤龍金繡。沒一會兒功夫,熟悉的湖心小院便現在了眼前。

裏麵早就候在內的婢女看見來人,立刻就打起珠簾將裴少景迎了進去。

裏屋的浴桶中到滿了溫熱的水,台櫃上放著傷藥。爐子裏的龍涎香燃起,片刻後便氳起了濕熱的香氣。

裴少雲將人抱進裏間,遣退婢女親自為陸晚瓶沐浴更衣。但是水汽彌漫的空氣中不知何時彌漫起了奇怪的味道,同龍涎香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臭還是香。

陸晚瓶從頭到尾一直沒反抗,順從地由著裴少景替自己清洗身子,換藥更衣服。

也清楚的看見他初初碰到自己,眼中所起的的欲望。

裴少雲曾經說過,惡靈分別寄宿在他們兄弟身上。裴景身上的雖然強大,卻是沒有什麼用。而如今惡靈重新都進入了裴少景的身體中,經過這半年之久的適應早就融合在一起了。

看見陸晚瓶自然起了一直以來藏在身體裏的欲望,隻是在聞見她身上的味道時,裴少雲突然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翻湧著情欲的眸子,漸漸冷淡下來。麵無表情的替她擦著傷藥,待穿上趕緊的衣服後,長長的籲了口氣。

抬手將懷裏的陸晚瓶推遠了些,竭盡全力掩飾著心中難以抑製的不適。

“王爺?”

陸晚瓶歪坐在床榻上不解的看著他,眸子不安的掃在裴少景的臉上。怯生生的目光像懵懂的小鹿一般,不知道自己哪裏犯了錯引他不快。

裴少景輕輕的歎了口氣,完全換了一副溫潤如玉的神色。

“你臭了,你知不知道?”

啊,這?

陸晚瓶難得臉上浮現出一抹誠摯的難看,垂下輕盈的睫翼。自覺地往後退了些,以免自己熏到裴少景。

不過屍體發臭她是早有預料的,隻是沒想到斷了燭淵的藥,屍臭便如此難聞了。

難怪裴少景適才明明已經起了情欲,竟又生生的壓了下去。現在這樣子因為屍臭的原因他不願碰自己了,那她勾引裴少景懷上惡靈,再將惡靈殺死在自己肚子裏的計劃便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