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停靈,梅姨葬在了莊子後山的老鬆樹下,陸晚瓶以義女的身份為其扶靈。

消失多日的弱水在莊門下與她相遇,兩人一齊走進來。

燭淵同明德在商議部署施藥之事,從案頭抬起眼來,轉頭便看見他們。他眸子一凝,將弱水招進了後院。

“這幾日你去哪兒了,怎麼和陸晚瓶在一起?”

走至竹林前,響起燭淵的質問。

弱水斂了斂神色,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那裏平坦如初,又封印了胎兒,若不是那夜陸晚瓶嘴快根本察覺不出來已經有了孩子。

“隻是恰巧同大小姐在門外遇到了而已,殿下不必多心。”

“這幾日你去哪兒了?”

燭淵複又問,梅姨喪期所有人都在為她守靈,隻是唯獨弱水在消失了兩天,今日才露了身影。

“屬下.......”

弱水緊了緊手中的劍,神色飄忽不定。他這般申請燭淵不問也知道他有事瞞著自己,自來嘴又笨,一問就會露餡。

可是燭淵從來沒有意識他一向比弱水想得多,腦子轉的快。弱水這廂支支吾吾的正欲遮掩,他便快嘴追問起來,甚至是篤定道:

“你將我的事傳信回南海了?”

弱水一愣,竟是點了點頭。

“是,屬下勸不回殿下,龍主總可以。”

“你!”

燭淵一喝,想要發怒卻又覺得於事無補,隻能壓下心中的怒火。

“縱使我父王來了也一樣,我不會回去的。如今明德也已經帶來了朝廷的手諭,臨安的事必須先要解決。至於陸晚瓶你明天就帶她走,弱水我這不是同你在商量什麼是命令。”

弱水卻並未再像那夜在茶肆同他爭論,恭敬地拱手抱拳應道:

“是,屬下知道了。”

兩人正是一時靜默無言,忽然半月門下閃現了一抹豆綠的身影。

“阿淵你們說完了嗎?福伯叫你們吃飯。”

陸晚瓶探出半個身子進來扒在門上,因為離開得遠並未聽清楚他們在談論什麼。

隻是關乎於她的事,她的孩子,還有她心愛的男人。她總是應該猜得到,一雙隨著時日而逐漸失去神色的眸子打量著燭淵,最後又落在了弱水的身上。

“下去吧,準備好了我再叫你。”

燭淵低聲道,麵對陸晚瓶淺淺一笑,提步走向半月門。

“是。”

弱水垂眸,待著陸晚瓶和燭淵的身影消失才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抬起自己束著護腕的手腕,腦子裏盤旋著陸晚瓶已經哭不出眼淚的眼睛。

在為梅姨守靈的第一夜,其實他便將陸晚瓶帶了莊子外,背著燭淵私下見了她。代十萬龍族生靈,跪在那姑娘麵前乞求她將龍族太子還給龍族。

他說:“大小姐,殿下是龍族下一任儲君,幹係著龍族數十萬生靈的性命。如今他執迷不悟,為了您要放棄靈族身份,棄族人於不顧。倘若大小姐設身處地而想,若是您。人族和龍族,大小姐會選擇什麼?還望大小姐能憐我龍族生靈,放過殿下。”

陸晚瓶站在小路旁,穿著孝衣。雙眼哭不出眼淚來,卻還是通紅如血,眼白開始逐漸渾濁。

聽著弱水的話,她緊張的抓了抓裙子,用力吸著鼻子。哽咽著聲音,抽了好幾口氣才發出些微弱的聲音來。

弱水的話,她明白的。一樣的情況,她會選擇人族的。

“我.....我知道,他是龍族太子生來便有他的使命。而我為人族,我的族人原也該是我的責任。弱水,你帶他回南海吧,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臨安是我的族人,我拚盡這副殘破的身子也會去救他們的。謝謝你和燭淵,你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剩下的,就讓我來吧。”

弱水聞言大喜,“大小姐深明大義,在下代龍族十萬生靈感謝您。”

他忙得開口感謝陸晚瓶的深明大義,不願意去細想她一個普通人族要如何去殺死惡靈,救她的族人。

心下浮過此等的算計,擇龍族而棄人世。

弱水第一次察覺到原來龍與人並沒有任何不同,他們同樣趨利避害。

因為害怕擅改命格遭遇反噬,而對人界悲歡冷暖漠然無視。為各自族人,選擇拋棄異族。

陸晚瓶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倏然鬆開抓著裙擺的雙手,溫聲又道:

“阿淵如今是不願意隨你回去的,弱水煩請你替我去尋些藥來。他向來強,跟頭倔驢似的,隻有睡著了才會老實。”

她接下自己腰間的荷包,伸手遞給弱水。裏麵是幾兩碎銀,買些蒙汗藥該是夠了。

不過弱水比陸晚瓶想得還要周到些,消失這幾日尋找來了長在惡狗嶺的迷魂草。

此草生長在枯樹下,不經日照,散發著無色無味的氣息,莫說是常人就是藥倒法力高深的神仙鬼差也不在話下。

晚膳單獨備在屋中,燭淵跟著陸晚瓶好奇問道:

“今日怎麼在屋子裏吃,不同福伯他們一起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