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蓮花渡仙聖攜手,鼇龍莊魔鬼興風(1 / 3)

杜甫杜子美並沒有投洛水去找洛神,也沒有隨鐵杵道人去峨眉山修煉真身。他知道,一個心存yu望的人,如果真的隱居深山,每日對著清風明月發呆,吃著粗茶淡飯度日,表麵上是超凡脫俗了,可實際上還要更加的忍受欲火的煎熬,那樣生不如死。他鄙視那些以隱求名的人,像晉時的陶淵明,雖然得到後世的讚譽,可當時的那種‘種豆南山下’的生活是多麼的清苦,與農夫往來又是多麼的粗俗,他無法忍受。

也許是風雨的洗禮使他得到啟示,也許是鐵杵道人的話給他燃起生的yu望。這世道就是如此,有人生來就富貴,有人生來就貧賤,若想消除差別,貧賤的人就得去拚,去搏,雖然不一定會贏,但是至少有贏的機會。當杜甫再次找回信念時,才覺得以前的所作所為是多少的可笑。在這世間,能終日陪李太白飲酒放歌者,又有幾人呢?於是他又趕回了開封府。

當杜甫回到開封時,得知李白等人已去了黃河之上的蓮花古渡。此時那裏正是十裏河塘蓮花盛開的日子,正好可以賞花飲酒,笑傲風月。杜甫此時已不在乎主動赴會有失顏麵,而是馬不停蹄的又趕往蓮花古渡。

蓮花古渡在開封府外一百多裏處,緊挨著蓮花鎮。這裏環境優雅,每到初夏時節,都會有無數荷花盛開,十裏長堤,遊人如潮。別看這黃河之水混濁不清,可蓮花一露水麵,竟一塵不染,好個出水芙蓉。為使遊人盡興,這裏還修了許多亭台,使客人能載酒而行,欣賞這無限風景。

杜甫一路上快馬加鞭,將近中午,便趕到蓮花古渡。但見寬闊的大堤上,遊人如潮。人們帶著各色糕點,鄉間陳釀,田野小菜,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占據亭台,南腔北調,高談闊論,盡情飲用。這種情景,與長安城三月三野外踏青差不多,一想到這,杜甫不免又有些傷感。他尋了半天,終於在靠渡口的一座亭台上看見他們。李白居首坐,餘下的依次是高適、董大、吳七,劉錦屏和吳浣姑也在,她們另坐一桌。杜甫見些,忙快步入亭,與諸人相見。

吳七道:“杜子美,你這一個多月都到哪裏去了?該不是身上無錢,又到街頭賣字了吧!”

杜甫笑道:“差不多如此,差點賣了個大價錢,可惜又找錯了買主。”

董大道:“還是差一點,否則也早該換套行頭了,省著還是個破爛貨。”

杜甫反唇相譏道:“雖然我置辦不起行頭,可也不像有些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空有其表,其實一文不值啊。”

董大怒道:“你敢說我空有其表,咱們今天就比試比試,看誰是敗絮其中!”

高適忙攔道:“慢,看子美行色,一定是連日奔波辛苦,還是先飲幾杯再論。”

杜甫確實腹中饑餓,也不客氣,連飲四五杯,還吃了許多食物,絲毫沒有謙讓之色。

李白見此,撫掌笑道:“看來子美似有所悟,也有所解脫,少了許多酸楚之氣。”

杜甫道:“李學士,樽中有酒,口內有食,身邊有友,此生還有何求?”說完又幹一杯。

李白道:“痛快!茫茫塵世,惟有這把酒臨風才是正道,餘者都是高不可攀。”

董大道:“相識一場,今天才聽他說句順耳的話,不知是否出自真心。”

杜甫道:“曹操有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看來這曹公確有見識。”

高適道:“雖然如此,也總不能隻顧一時一己之歡,將國家興亡置之一邊吧?”

李白道:“自古太平盛世,往往忠奸不分,這也並非人力所能改變的。像古時的周公,世人皆以為他輔佐成王有異誌,若不是武王的密旨被發現,知道他才應該是真正的王位繼承人,那他可真成了大奸之人了。還有漢時的王莽,也曾經以賢明著稱,天下之人都交口稱道,認定他是一代名臣,可後來他毒死了漢平帝,凶殘的本性才暴露出來。由此看來,如果武王的密旨不被發現,王莽早死三十年,那麼忠奸善惡,是非曲直,又當別論了。因此當今之世,還沒有進入大亂之時,君主忠奸不分,也是情有可原。一旦乾坤倒轉,國家分崩,那才是大丈夫揚名立威之日,大善轉為大惡,大惡又轉為大善,方顯示出英雄本色。不過此時此景,也隻有對酒當歌,享此太平之樂了。

董大拍手讚道:“不愧為當世的謫仙人,鬥酒之後還有如此精辟的論述,真令人敬佩。“

李白這番話確實有理,自古忠奸難分,隻有經過事實考驗後才能證明。像古時的周公,本來武王傳位於他,他卻忠心輔佐成王,還招來天下人的非議。到後來如果不是武王的密旨從宗廟的牌位中被見吹落,他可真成了天下第一大奸人。還有漢平帝時的王莽,開始時禮賢下士,賢名播於四海,如果在他未謀反時就死掉了,那也一定是流芳千古。所以人生的功與過,直到死後才能定,就算是蓋棺定論了,其實還無法識別一個人的真偽。如果一個人蓄謀已久,還未等暴露,便暴疾而終,這又能做何解釋呢?

吳七鼠目轉動,笑道:“老夫能和你們在一起,實在是高興,不枉此生。可老夫卻不管什麼盛世亂世,隻知道有錢才能立世,一切豪言壯語,都是虛談空談罷了。“

高適道:“你就認得錢,難道這世間就沒有比錢更重要的事情嗎?”

吳七道:“這老夫就不知道了,老夫隻知道錢最實在,沒有絲毫的虛假,也不會去騙人。不過老夫現在還知道,光有錢還不算是最快樂,還要有像你們這樣的朋友,老夫就是如此,所以比你們任何人都快樂。”

李白道:“吳員外說的不錯,由於情誼多有虛假的成分,盡管重於金錢,卻往往無金錢的作用,反而受金錢的左右。”

董大道:“如此說來,這杜甫今日似乎沒有做作的行為,也沒有金錢纏身,我以後不應該再冷落他。”

杜甫道:“你以為我在乎你的盛情嗎?”

高適道:“在一起相處數年,何必總計較對方呢?我知道你們都是相互敬仰的,隻是都不肯承認對方罷了。”

二人聽罷,不覺相視一笑,隔膜終於化解,成了知心朋友。

吳七見此,說道:“杜子美,你和董大郎講和,我們的事情還未解決呢!你說賣詩,賣的什麼詩,說來聽聽,如果確實值得一看,老夫願出高價。”

杜甫道:“在下確實欠你一份情,今日就還你一首詩,不知你比當朝的楊宰相如何?”

杜甫說完,拿起筆,將那首《麗人行》寫出來。眾人都是行家,一看就是佳作,喜得吳七手舞足蹈,生怕別人拿去。

高適道:“這世間有李太白開辟乾坤,又有杜子美經營天下,我等以後再不敢自負才名,讓世人取笑了。”

杜甫道:“兄台何出此言,區區小詩,怎敢妄自尊大。”

李白道:“此詩確實堪稱佳作,不過也隻能在民間流傳,登不了廟堂,一旦被當權者看見,還會有被問罪之險。”

吳七一聽,嚇得忙扔了詩稿。

杜甫歎道:“正如學士所言,這些日子我就是拜見楊國忠,獻上此詩,誰知這宰相不識真偽,將我逐出洛陽。”

眾人聽罷,都為杜甫不平,連吳七都罵楊國忠無見識。可盡管如此,他再不敢要這份詩稿了,怕惹火燒身。

李白笑道:“吳員外,你放心收管好了,李某包你無事。自古無能而受恩寵,無才而居高位,無功而吃厚祿,這種人是不會長久的。李某今日斷言,楊氏不會長久,到時你手中的作品,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吳七一聽大喜,忙收起詩稿,說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好好收藏,這次出遊的費用,老全部承擔,諸位盡興就是。”

眾人高興,又開始暢飲。董大為助酒興,取過古琴,當場彈奏。吳浣姑聞琴曲也起身而舞。此聲此態,立即招來許多人前來觀賞。有清心悅耳的琴聲,有風姿百態的舞蹈,有十裏飄香的荷花,還有奔騰洶湧的黃河水,真令人心曠神怡。

李白神情大悅,挽住杜甫的手說:“子美,當初看你的詩作,就知道你有淩雲之誌,可一見你麵時,不覺歎息你的命運坎坷。今日你能擺脫原有的性情,將功名利祿放在一邊,我真是高興,從此以後,李白又多了一個知己。”

杜甫道:“承蒙學士看重,杜甫萬分感激,以後願常伴學士左右,以表敬仰之情。”

李白笑道:“我已年近老朽,而你正當華年,豈能像我一樣終日沉醉在酒中。況且你也是暫時的解脫,心中的誌向正有增無減,有朝一日,還會爆發的。”

杜甫深深歎服李白的見解,不覺感動得二目含淚,無法再言。他已經奔波半生,如今功不成,名不就,雖然誌向尚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實現。使他萬幸的是,今日能交到李白這樣的朋友,而且還被李白看重,這也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從此以後,這兩位中國曆史上最偉大的詩人,終於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後來李白被譽為詩仙,杜甫被尊為詩聖,在曆史上都留下了光輝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