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白攜二夫人晴雲劉錦屏出川,一路上遊山玩水,訪幽追古,盡情飽覽華夏秀美江山。由於他們名氣天下皆知,每到一處,都會有慕名者熱情接待。李白也不客氣,來者不拒,碰到意氣相投者,一住就是數月。在這期間,自然又有許多華美詩篇問世。
就這樣在路上停停走走,等到了河南開封府,已是兩年之後。此時已不知道那個叫杜子美的人還在不在開封,隻好先住下來,先飽覽一下這座古城的名勝再說。
放下李白暫且不表,且說這開封府中有一位才子,姓杜名甫,字子美。他乃是西晉名將杜預的十三世孫,祖父是武則天時的著名詩人杜審言。雖說他是名將的後代,父親也曾做奉天縣令,可是由於經營不善,到了他這代,已是家道衰敗,度日都難。這杜甫自幼聰慧過人,博覽群書,而且誌向遠大,妄想領一代風騷。他二十歲便離鄉漫遊,由於經濟拮據,一路上以賣字為生。為了能求取功名,他也曾入京會考,可由於命運慘淡而名落孫山。無奈之下,他又南遊吳越,最後折返開封,住在原封丘縣令高適的家中。
那高適字達夫,也是當時有名的人物。他生性豪邁,蔑視權貴,喜歡交遊。他不但遍遊中原,還涉及燕趙邊塞,對戍邊兵將的艱苦生活十分同情,寫了大量的邊塞詩。正因為如此,他更加憎惡當朝的權貴,恨他們隻貪圖享樂,不知體恤守邊兵將,一旦有變,將不堪設想。後來他經友人推薦,任封丘縣令,可是不久便辭官不做,回到了開封。在開封,他遇到窮困潦倒的杜甫,二人一見如故,成了知心朋友,杜甫便住在高適家中。就在這時,當朝的李學士懷禦賜金牌歸鄉,此事天下轟動。高適和杜甫十分的羨慕,特別是杜甫,自恃文采不遜於李白,所以才托人寄那首《望嶽》入川,沒想到此詩真激發了李白的出川之心。
每日的飲酒遊玩自然要耗費銀錢,這對同樣清貧的高適來說,無疑是最煩惱的事情。好在他有一位叫董大的朋友,此人字庭蘭,是開封的巨富,喜歡狎妓撫琴,常常接濟他。自從杜甫住進高宅,也時常與他出遊,因此也結識了董大。可惜董大卻嫌杜甫自恃清高,形容粗陋,便有厭惡之意。杜甫也不喜歡這個以富貴淩人的紈絝子弟,為謀酒資,常常一個人到鬧市中賣字換錢。
這一天,高適又應董大之約,到城中最有名的酒店牡丹居尋歡作樂,府中隻剩杜甫一人。由於寂寞難耐,便帶上文房四寶,到鬧市裏擺攤賣字,掙些酒錢。
開封府是中原的大都市,人煙湊集,商賈無數,大街小巷,車水馬龍,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自古以來,為富者多不通文墨,為了附庸風雅,常常在室內擺些詩詞字畫來裝點,這也為那些空有才學的貧寒之士帶來求生的機會,可以用所學換些所需,也不枉了十年寒窗苦讀。
杜甫在市中賣字,直到餉午,也不見一個主顧。腹中的響動在提醒他,該進食了。他隻好閉起眼睛,坐在那裏以逸待勞,因為他此時身無分文,又不能回高宅求那老蒼頭做飯。而對繁華的街市,熙來攘往的人群,聽著不同口音的聲調,他是暗自神傷。滿腹的才華,滿腹的饑腸漉漉,真是可悲可歎。
就在杜甫黯然歎息之際,隻見一個穿粉綠色衣衫,頭戴方帽,手搖紙扇的人走過來,後麵還跟著四個衣著不俗的仆人。從來人的衣著氣派來看,一定又是個財大氣粗之輩。
杜甫見有生意,忙站起來笑臉迎道:“不知員外想寫些什麼,在下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
那員外小眼睛亂轉,上上下下把杜甫看了好幾遍,才慢吞吞的說道:“你敢在開封府的鬧市賣字,一定是有些手段,寫得不一般了?”
杜甫忙說道:“在下從小熟讀詩書,對書法自然略知一二,真草隸篆,都有研究,雖不敢說是精通,但也絕不會貽笑大方。”
員外冷笑道:“小子說話的口氣倒不小,你敢比國朝的王摩詰、顏真卿和張旭嗎?”
杜甫道:“在下雖然不敢和這些大家相比,但也知道,這些人的手筆也不會掛在普通人的家中。”
杜甫看來人太傲,也不些生氣,其實他還真沒把王維等人放在眼中。
員外一聽,立即麵沉似水,沒等他開口,一個仆人搶著喝道:“不知好歹的小子,竟敢說牡丹居的吳七員外是普通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看來也沒什麼能耐。”
杜甫心中氣惱,不就是個開妓院的老王八嗎?可笑的是,這樣的人也配品評名家,真是給名家的臉上抹黑。可他也聽說過吳七的名頭,一個牡丹居不知收刮了多少人的錢財,而那些詩人騷客還恬不知恥,反以能在牡丹居狎妓為榮。連高適都是一樣,還有那個可惡的董庭蘭。
吳七見杜甫不語,知道是自己的名頭使他吃驚,得意的說道:“老夫雖然讀書不多,可這道理卻知道一些。這些人的手筆的確難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不缺錢。可你不同,看樣子你就沒錢,你隻有賣字填飽肚子,不是嗎?”
杜甫雖然氣惱,可他確實需要錢填飽肚子。於是忍氣問道:“不知員外要什麼內容的字句?”
吳七道:“老夫近日要在牡丹居賣花魁,為博客人喜歡,需要幾句豔詩裝點,你就隨便的寫一些,越豔越好,越露骨越能博取客人高興,老夫多給銀錢就是。”
杜甫一聽,羞得麵紅耳赤,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滄落到這種地步,靠賣這種豔詩掙錢糊口,那豈不壞了名聲。可他又不敢太得罪這吳七,隻好說道:“在下隻會寫字,不會作詩,員外還是另請高明吧!”
吳七見杜甫不肯,怒道:“好小子,還要起清高來了,看你也是徒有虛名!告訴你,讓你作詩是看得起你,老子有的是錢,就是當今的李學士,老夫也請得動!”
杜甫冷笑道:“李太白會寫這種詩?真是笑死人,你還是去找那些三流的文人為你裝點門麵吧!”
吳七道:“小子,別狂,連飯都吃不上了,還能寫出什麼好詩來?據說李太白就要來開封了,到時就讓你看看,老子請不請得動。等真仙一到,你這小鬼也無顏在這開封混了。”
他這一叫嚷,頓時圍過來許多人。這些人都認識吳七,別看這小子富有,可還沒有達到為富不仁的程度,有時也做一兩件善事。另外,這吳七還有個嗜好,就是喜歡結交名人,不惜重金求得這些人的手筆。由於他是開妓院的,所以一些名人顧及名聲,不肯將手筆留於他。於是他又將眼光盯在未發跡的人身上,賤價購得他們的作品,等到這些人一旦出名,他手中的東西自然漲價,這也叫奇貨可居。最近,他從高適的口中得知杜甫,因此今日特地前來相會。可一見杜甫衣衫破舊,容貌灰暗,內心便不太喜歡,認定是高適在耍他。這次他可真走了眼,誰會料到這當街賣字的杜甫,後來竟能和李太白齊名,被尊為“詩聖”呢!
杜甫自恃詩句無雙,可被吳七貶得一文不值,不覺酸痛之氣噴湧,喝道:“看你也是個淺陋之輩,隻知道有李白一人,不知道天下之大,龍虎潛藏,能人誌士比比皆是,聽爾所言,真是貽笑大方!”
吳七最恨人說他無知,氣得鼠目圓睜,罵道:“黃口小子,都快餓死街頭了,還裝龜孫子,老夫今日非砸了你的招牌不可!”說完一抬手,將杜甫的寫字桌子推dao,筆墨紙硯全散落到地上。
杜甫豈能受這樣的氣,他靠賣字為生,如今有人砸他的飯碗,隻有出手抗爭。隻見他臉白發青,二目噴火,突然雙掌一錯,吳七早被打翻在地。
這下可不得了了,在開封府,誰敢惹牡丹居的吳七員外,圍觀的人頓時沸騰起來。那幾個仆人見主子被打,六即像惡狼一樣撲上來,把杜甫團團圍住。這回更亂了,叫聲、喊聲、罵聲、起哄聲連成一片,比看戲還熱鬧。
杜甫自幼練過擊劍之術,今日沒有帶劍,隻好拾起一支特號狼毫,同敵人周旋。那四個仆人其實是吳七的貼身保鏢,功夫都不弱,隻是剛才都沒注意,才叫主子挨了一拳。現在為了給主子出氣,他們個個出招凶狠,打算好好懲治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雙方隻是拳腳相搏,雖然力度夠狠,可還是不能致命。打了好一陣子,就見四個仆人渾身墨跡,臉上也橫七豎八的挨了好幾道,像小鬼一樣。杜甫也沒占到便宜,身上和臉上傷痕累累,衣服被扯成幾條,連鞋都打飛了。若在平時,這四個惡仆是不在話下的,可今日不成,他腹中饑餓,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