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巽女(3 / 3)

“你真有趣,前一段時間像小太妹一樣四處找人打架,今天又變成陰陽師,兼職嗎?”放下托盤,他說。

我後悔來這裏了!“咕嚕”一聲,我的胃又不爭氣。而他的笑容更深了。

“不要再笑了,惡心死了!”不看他,我先去親近那些飯菜。

“在你心裏,看來什麼也不能和食物爭寵——”他坐到我身邊,似乎在欣賞什麼。

沒空兒搭理他沒見識的問題,我繼續消滅碗中的白米飯。

“一會兒吃過飯要不要去比試一下?”他似乎不知疲倦的想和我的食物比魅力最新章節關於我的一些事。我點點頭,反正這本來就是我今天的安排,隻不過換了地點而已。“你稍等一會兒,我去拿茶。”他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端著茶回來了:“我家隻有綠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他走進了夕陽投進房間的光中,墨色的身影忽而變得頎長。

“閃開!”顧不得心疼那些點心和我的胃,我衝過去撞開他,揮出左手——

衝過來的刀狀黑影被撞開一米多遠,在開始變得昏暗的房間中顫抖著。“果然出來了!”我盯著那團有些讓人作嘔的墨黑,不禁有些疑惑,“怎麼會變得如此汙穢不堪?”即使在血海裏麵打滾的武器,也隻不過是殺氣重而已——這家夥就像被曾經扔到堆滿垃圾的爛泥塘裏麵一樣,連本樣都看不出來。

“出了什麼事?”他揉著頭,從地板上爬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周圍一下子變得冷森森起來。”

的確,那是常人看不到的,“用你們的話講,也許‘怨念’這個詞更適合它,退後——”我解開帶來的盒子,“該你出場了,應龍!”應龍從中飛出——當然在普通人眼中隻是一道閃光而已——相同的東西還得相應的克星才行。從未開刃的應龍,同上天之水一般純淨的應龍——

隨著應龍的淨化作用,那團汙穢中居然出現一個身著“白無垢”(日本的新娘禮服)的少女。我扁了扁嘴,“你家什麼時候幹過破壞人家婚姻的衰事?”

“什麼?”他不明就裏地問。

“會出現在武器中的,不是本身精魄形成的靈體,就是因為某種原因寄宿在裏麵無法離去的念——總之和它有關就是了。”我走過去,貼近那個清麗的少女,“這把刀還沒到形成精魄的年齡,所以宿在上麵的基本上一定是死人沒有完成的‘念’——你有什麼想法要達成才可以離去?在這裏糾纏隻會讓你更加迷失,你可不會總是那麼好運每次都碰上我這麼通情達理的——”

努力與她的頻率一致,我便能看到她最後一刻眼前的影:

亂哄哄的周圍,牆外有馬在嘶鳴,遠處的火光正在映紅午夜的天空。士兵們在眼前來來去去,追逐——殺戮……一個又一個驚惶失措的人倒下去,其中不乏女子慘白而不甘的麵容……

稍頃,我看到了她,身穿白無垢的新娘,但是潔白的禮服已經綻放冬日的紅梅……

我看到的,是刀的記憶……沒想到因為感受著主人傷悲的絕望和愛戀的悔恨,居然讓它先一步成型——所要爭取的,承諾帶給她幸福,最後卻仍然毀在自己手中……

它等待的,是那個永遠不可能歸來的主人……所以,每一個觸碰它的人,隻要不是它的主人,就會遭到無情的攻擊——歲月的絕望吞沒了它的理智,以至於隻要有人在“逢魔時刻”出現,它就會發出攻擊。

“找主人——他至少也死了幾百年了吧,可是非常難辦!”我撓著頭說,“要不然你跟我去見阿守吧,他也許有辦法——即使找不到,那裏至少有很多可以交流的朋友——不致於這麼孤單,怎麼樣?”

……

“這刀送給我真的可以嗎?這可是你們家的傳家寶啊!”出門時,我問正皓。

“不這樣母親也要把它送到廟裏去供養,就算是再貴重的古董這麼危險也實在沒有留在身邊的必要——不過我覺得它還是跟著你比較好,你似乎可以理解它——昨天發生的事,我還是覺得非常地不可思議,”他笑著說,“不知為什麼,那時候,總覺得你像寶刀一樣在閃閃發光——”說完,他忽然臉紅了,“那個——後天星期六,能約你喝咖啡嗎?”

“你還真會享受全文閱讀格而的年華!”回家就看到了眼前這美女如雲的場景,他排場還真不小:這邊西施奉茶,那邊褒姒搖扇,昭君彈著琵琶,貂禪起舞,還有楊貴妃端著水果從旁侍立,真是帝王也要自愧弗如的男性夢想極致。

“你又帶回來一個東瀛美人啊!”他說,“真是精致的腰身,光滑的肌理——一看就是保養得很好,幾乎沒有瑕疵!”他對著我帶來的刀說,“找主人——這可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問題啊,先在這裏安心住下吧!”

阿守揮了揮手,這些美女們嘻笑著領著那日本少女走到屏風後麵去了。“巽女,這個星期六我們‘一家三口’去玩怎麼樣?來日本這麼長時間,還沒給自己好好放過假呢!很久沒來這裏,不知道又多了什麼好玩的沒有——”

“……改天吧,星期六——我有約會。”我說,“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原來如此——”伸手攬過應龍的倩影,亙守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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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穿什麼去呢?過去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和別人出去要穿什麼衣服。翻了翻老式衣櫃中的衣服,周圍一群婆婆媽媽的精靈古怪們東一句西一句提著純屬白費的建議(誰讓她們都是些唐宋時代的老古董),我把她們全都轟了出去。最後,我決定穿平常穿的休閑服去。

他站在地鐵站出口不遠,也穿著很隨便。旁邊常有過往的女孩子向他這邊投過目光,看來這個東洋差不多帥哥好像還挺受本土歡迎。差不多帥哥?好像用在誰身上過。

由於我討厭咖啡屋那種昏昏暗暗的氣氛,所以我們來到了動物園。

“這是我們在相遇四次之後第一次正式出來約會。”他買來冰激淩,我們坐在長椅上,中間的小型廣場上,有鴿子們來來回回地散步。

“我怎麼不記得見過你那麼多次?”不時逗逗跑到腳邊的鴿子,我說。

“前天在老家你去當陰陽師,半個月前在道場你出氣找茬——”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陰陽師?”我反駁,“找茬?第一次是,以後是你找打不錯,還有那?我來日本才三個月,該不會在夢裏見到過吧?”

“三年前,我去中國留學,在x大代過一學期的日語,有個叫‘馬麗’的學生點過名就在課堂上一直睡到下課,讓我懷疑自己的講課方式好長時間——”

“啊?那個老師是你?”說真的,我早就不記得那個老師長得什麼樣子了,因為隻有那麼一堂課,而且整堂我還都在睡覺……果然,那個差不多……

“而且我還非常不幸在上課之前被一個女生撞到後又踩了一腳,後來我發現穿著同樣衣服的女生出現在我的課堂上——你的功夫那時候就那麼好了,”他笑著說,“如果真的算是在夢裏,我們至少已經認識三年了——”

“……”我無語中。

過了一會兒,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去道場打架的那天,你就認出我來了?”

“所以我感謝無論是上帝還是天照大神,讓我終於再次見到我一直在夢中才出現的女孩——”

……

一切,就像流水一樣,自然而然地脈脈向前流動……

後來,有一天,他忽然拿來一枝玫瑰,說什麼讓我嫁給他——

“你要去哪裏?”發現阿守在收拾東西,我問最新章節鬼戲。

“回家,”他說,“有朋友來信說有件稀世珍寶想讓我看看,”他說,“不知道又是怎樣一個漂亮孩子——真是令人期待啊!飛機票我已經訂好了。”已經習慣他那會令人會錯意的說話,但我呢?

“……我有喜歡的人了!”拐彎抹角不是我的作風,“在他身邊,我有一種從來沒有的感覺——我,不想離開他!”

他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我:“喜歡上——人啦?那就沒辦法了——不過,巽女,你想過離開這裏怎麼生活嗎?你喜歡的人和你在一起,除了‘喜歡’之外還有什麼別的需要沒有?別忘了,無論過多久,有一點是你與真正的女人永遠改變不了的差異?而且你相信,當人垂垂老已,看著自己依然風華正茂的妻子,會一如既往的珍愛嗎?”

“我——不知道……”我沉默了,阿守溫和的話語宛若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把我從頭到腳冰透——以人的身份生活太久,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想哭,卻不可能有眼淚——

“乘坐飛往北京的911航班的旅客,請由第三登機口辦理登機手續——”播音員小姐以英語和日語廣播著登機的信息。

我和阿守推著行李上了電梯。看著下麵來來往往的人流,頭一次讓我有悵然的感覺。我想,大概在他有生之年,我不會再來日本。那封我不告而別的信,大概他會在我到中國的時候才會收到吧,在這個傳統觀念很強的國家,尤其又是那麼傳統的家庭,我永遠不會是他身邊最合適的伴侶。

……

舷梯撤走,飛機就要起飛了。

有人正在停機坪上奔跑,後麵還追著一隊敬業的機場保安。

是他!

再也無法抑製心中的情緒,不顧空中小姐的阻攔,我衝向艙口。舷梯已經離開飛機一段距離。後退一步,伴隨著空姐的驚叫,我跳了過去——

穩穩落在梯子上,後麵有人喊:“巽女,接著!”轉身看去,阿守扔過來一個長盒子,我知道裏麵是什麼。他則轉身消失在機艙裏麵。

跑下舷梯,他也正好跑到我麵前。“就算你是天上瑤池的仙女,我也不讓你離開——我愛你,巽女!”

機場保安們適時停止了追趕的腳步,雖然等會兒他看來要好好去機場辦公室解釋道歉一番——不過此時,不妨礙我們擁抱在一起。

巨大的747客機滑過跑道,騰空而起——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亙守端著空中小姐遞來的茶杯,望著窗外逐漸被雲海遮蔽的陸地,“幾十年,其實很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