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撞大運王胡開店 改字號(1 / 3)

俗語道:白浪出蛟龍,時造英雄。自古以來,但凡多事之秋,必有許多高人出現,此等的高人在天下平平的時侯未見有何驚人之才,有些甚至混的不如常人,很是潦倒不堪,待到世道一有動蕩,方才橫空出世,弄出一番大動靜來,成了名震一時的英雄豪傑。因此,縱觀古今,無論是戰伐奪印還是詔書遜位,隻要大位易人,天下變故,必要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事,這千奇百怪的征兆,無人可以解釋,民間便說是“風水”之故。

風水乃主宰時運的魔法,在風水之作用下有人破財傷命,有人時運亨通,這就看風水倒向誰人,對何等樣的人最為有利。小D的新章是一個與古久截然相反的法術,所以這風水自然倒向了原先倒黴落魄的一邊,使得此等的人物大為地興時起來。

未莊的王胡就是靠這“風水”從潦倒走向輝煌的成功之士。

這王胡原本是個吃百家飯的角色,因懶散慣了,不務正業,不到三十歲上便做了洪七公的傳人,在鄉下街上到處遊蕩,乞討些剩飯冷菜為業。這王胡年紀輕輕,做此營生自己也甚覺丟人,也曾想過要改邪歸正,做點正路的事情,可其時人人都在艱苦奮鬥,哪裏有什麼享福的活計輪的到他,自己又怕苦嫌累,因此總是今天立誌明天就去做工,明天又想今天再吃一天白飯,明天再去賣力,就這樣今天挨到明天,明天拖到後天。就像鄉民戒煙一般,抽了這根說下根不抽,抽了下根又說明天開始,就是拋不開依賴的習慣,最後做了一世的煙鬼。這王胡日複一日地等待快樂翻身的時機,始終未能下定發奮吃苦的決心,所以至今仍是一文不名的叫花。世人曉得,那叫花整日閑逛,東長西短,街談巷議的消息最為靈通,這王胡亦是如此,自古久先生將要“龍禦歸天”的時候,他就隱約有所耳聞被貶的小D可能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手腳,弄不好要出來當令主事。當時,王胡便有一種要天翻地覆的預感。因為他聽了不少的小道消息,都說這小D和古久先生素來不大投機,過結頗深。據何小仙私下掐算,兩人八字不配,命裏是犯絞的,不是古久把小D克死,就是小D把古久弄翻,命裏注定的事都是跑不了的。小D幾次被先生冷落之後,對古久深恨不已,心心念念要想把自己倒黴的時光顛覆了過去,隻因沒奈何古久的威嚴,才一直隱忍未發,但暗地裏臥薪嚐膽,報仇之心一日未死。一旦古久駕鶴西去,便是人亡政息,一了百了,小D必然要大動手腳。到時,那一場爭鬥和更改無論如何也是避免不了的。王胡估計,這做官猶如戲台子上的便魔術,把戲人人會做,巧妙各有不同,各自有各自的法術。按這小D的秉性,倘若真的得了大勢,未莊的規矩和局麵勢必要和以前顛倒著。而且,照王胡的學問推測:莊主雖非天子帝君,也是一莊的首領人物,幾萬裏挑一的腳色,凡能做莊主之人,肯定是在天上有星宿之位的,這人換星移,莊主的品性全然不同,風水時勢肯定也要與先前相反,照此推論下去,他覺得如真是小D主事,自己這一路恐怕要興時走運起來。

那天,聽衙門了告示說要在村裏的戲台上頒布新章,王胡知道小D已然得手,心下也有一股異樣的感覺,早早便便擠到人群之中去看鬧熱,他要聽聽此後的未莊究竟是如何的勢頭。一聽小D高聲大嗓說了半天全是和以前相反的章法。他雖然不懂這章法錯對,但一切與自己“必然要和以前顛倒著“的估計毫無二致,料想將來的局勢也一定是要對自己有利的,內心煞是興奮。人群散去,他就趁著莫名的激動,跑到參與主事的趙貴翁和七大人哪裏去打聽時局,看看此後的章程究竟是怎麼個說道,這人還要不要像以前一樣吃苦耐勞,趙貴翁和七老爺這兩人盡管跟在小D和趙太老爺屁股後麵做事,可也覺得那新章過於籠統,有些沒頭沒尾,來龍去脈和事理不像古久先生交待的那樣清楚透徹,一時之間他們也有些摸貓兒似的不知深淺,心裏甚是沒底,對未來的時勢不敢有個確切的說法,於是給王胡的答詞十分的含混,叫人一頭的霧水,但趙貴翁最後那幾句真言王胡聽得甚是確切:“爾今爾後,莫問天下閑事,各自隻顧尋錢”叫他膽子大一點就是,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去。王胡雖說依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看太爺、舉人一副茫然的臉色,他知道這世道真個是徹底地變卦了,日後必有一番不得了的倒騰。

王胡從趙貴翁和七老爺家出來以後,一想到未莊的天下已經日月移位,乾坤顛倒,還說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不由的渾身來勁,好像自己真的馬上就要得時一般,一路上慌腔走板地哼著《小孤孀上墳》興衝衝地顛回了土穀祠。

回到土穀祠,太陽剛落,王胡就吃完從鹹亨討來的兩個冷饅頭,打了個飽嗝,吹著晚風在外麵轉悠了一陣,也不知轉了幾圈,不覺夜色已晚,便回到祠堂裏坐在草鋪上,身子斜依著牆壁,望著門外射進來的月光,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思量起趙貴翁和七爺意味深長的話,冥冥之中竟好像有一種“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意念翻騰起來,猶如老光棍夢見了新娘子,恍恍惚惚有些按捺不住,腦子裏興奮的餘熱又一陣一陣地冒了上來,他搓了搓太陽穴,站起來撓了撓頭,橫豎睡不著覺,又到外麵跑了兩圈,似乎覺得地上的月光比往常明亮了許多,自己的影子好像也有些高大起來,心裏又是一陣異樣的躁動,總覺得菩薩要顯靈似的,自己翻身的時日好像就在眼前。心想,小D和官人們話的意思說在這裏,從今往後百無禁忌,隻要能尋錢發財,不害死人命,什牛鬼蛇神、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是可以幹得的。王胡心想:既然如此,不管這時局的變化是好是壞,自己且搶先試他一試再說。自己橫豎是一條褲子兩根腿,倒黴也已經到了極點,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反正討飯不怕失業,成了便是意外之喜,敗了大不了從蘆席滾到平地上,受傷也是有底的,不如豁出去賭它一賭。於是忙又回到草鋪上去想主意,可想了半天自己除了要飯,一無本事,二沒本錢,做買賣固然不成,去盜搶又覺有些不妥,打工幹苦力還是不行。思索了幾頭都覺的與自己均不合適,實在不知該弄哪路的勾當才好。大概真是菩薩天可憐見,要助他王胡翻身,正拿不定主意時,頭上似乎被什麼小東西又咬了一口,有些瘙癢了起來,趕緊用手去撓,這一癢一抓,竟使他突發奇想:這虱子最是個令人討厭的東西,自己隻有對付虱子還算拿手,不如去弄個治理虱子的行當,這生意既不太苦,又無須大的本錢,與自己最為合適不過,有效無效,且先試試,總不至於比討飯再差了去。拿定了這主意,又想到時如何去查找虱子的老底,翻了翻身上的衣服,想要留心地看看,月光之下,朦朦朧朧,哪裏看的出什麼虱子的底子,隻好明天再說,胡思亂想了一陣,躺下身子一會兒便呼呼的睡去。

一早醒來,抬頭看看上麵的菩薩,雖是木雕泥塑,卻也慈眉善目,王胡越看越像要顯靈顯聖。這幾年他幾乎夜夜與這不會說話的天神做伴,但早出晚歸,忙於糊嘴,從不曾有閑心細看過這尊神大人,隻曉得廟裏的菩薩從來都是冰冷冰冷的,今早細細看了兩眼,心頭卻有些許的親切和震撼,他定了定神,肚裏嘀咕:莫不是真的轉了風水,這菩薩也換了和善的臉孔。莫管如何,抬頭三尺有神靈,人的心思菩薩最是了解,看這菩薩的模樣,似乎對自己昨晚的主意並無反對的意思,於是他在菩薩麵前拜了三拜,準備去打理治理虱子的營生,撞一撞今後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