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短婦人的見識,最毒小人的計策。翻身得勢,小D的狡詐與毒辣便表露無疑。為了培育自家的勢力,小D施了兩手的毒計:一麵死命打殺古久的勢力,把古久所信之人置之死地而後快,一麵大肆興絕世,舉逸民,把古久冷落的遺民統統請了出來參與主事,說是要尊重人才。其實,骨子裏是籠絡人心,按當今時髦的話說叫打理自己的團隊。另一麵又利用趙太爺的身份,遺老的勢力和振興未莊大業的名頭,死命打殺古久的勢力,把古久所信之人置之死地而後快,生前相知置之死地而後快,通通清理得幹幹淨淨,雖然手段未免太過悖逆和毒辣,但一應的障礙都被他踩平。

一番打點,小D看看左右都是自己的可信之人,整個未莊沒有人再敢對他的主張說三道四,便集中心思,竭力地弄權行令,站在趙太爺身後呼風喚雨,頤指氣使,猶如當年坐在光緒後麵的老佛爺。盡管行狀依然有些小人得誌的味道,但那唯我獨尊的氣勢和至高無上的權威,儼然蓋世英雄,真命天子,讓一莊之人無敢置疑。不但鄉鄰們服服帖帖,就連趙太爺也懼他八分,大事小事,一律唯小D是從。鄉鄰們都知道,這未莊的主其實都給小D給做了,趙太爺隻不過是趁著沾光的傀儡,樂得做了個得利的漁翁而已。未莊從此便成了小的D的天下。複仇泄恨,當權行令,坐擁無上榮華,小D成了最大的贏家。

這小D原本就是個不肯安分之人,沒他的份尚且要鑽上鑽下,一旦得勢,固然當仁不讓,非得把一肚子才學發揮到頂點不可。做了唯我獨尊的幕後主事,一手掌控生殺之權,小D便開始在未莊打造自家的天下。為讓鄉民不再惦記古久的恩德和流水薄子上的規矩,他土洋結合自立了一套治莊的法子。據實地說,這小D除了狡詐,學識、人品皆和古久無法相提並論,所定之法隻是率性而為,多半三言兩語,不倫不類,也沒個來龍去脈,邏輯體統,橫豎隻是和古久的章程擰著來,古久說東方亮堂,他偏說西方逍遙,雖說不成個樣子,他自己卻認為是曠世的創舉,仗著炙手可熱的權勢,料定一鄉之內無人敢於不從。草草地想了幾條,也不成書成卷,東一句,西一句,便叫趙太爺召集鄉民頒布新法。這趙太爺領命,趕緊的差了人四處鳴鑼周知,叫鄉民們村東頭的戲台下聽訓。古久剛剛過首,小D又拚命鬧騰,鄉民們猶在沉痛和擔心之中,不知時局會成個什麼樣子,聽了衙門裏的差人喊話,說要頒布新令,便都聚集過來。

這天上午,小D一身灰色的衣褲,挺著不高的胸脯,在趙太爺幾個人的簇擁之下趾高氣揚地登到戲台之上,仿佛這未莊的天下已成了他自家的一般,一臉的嚴肅,很是怕人。趙太爺作了幾句不知要領的開場白之後,小D便站到了前麵,翻開一本發黃的小本子宣讀起自己的訓令來:“今日之集會,乃未莊開天辟地之盛舉。未莊之天下,自古久主事以來,雖無外強侵擾,然內訌不斷,莊強民弱,耽誤了諸位發財的機遇,實乃誤民之舉,大錯之策”這一段看似為鄉民著想的言語,用意很是歹毒,不僅把他自個兒以前挑起來的是非歸咎到古久的頭上,還故意煽動鄉民對古久不滿。鄉民們曉得這小D機巧陰毒的德行,一聽就懂這是在臭派古久,心裏十分地反感,但又無可奈何,隻好由他自說自話。接著,小D聲言:“而今未莊之天下,物是人非,時勢更替,古久的陳年流水薄子訛誤頗多,極不利於未莊之發達,故此必須改旗易幟,更立新章。。。。”說了一大通鋪墊的話之後,小D才言歸正題,宣讀了自己的治莊之法,大意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生之事,榮華為要,強莊之策,銀錢為本,悠悠萬事,唯有發家,此乃人性之追求,天下之通理。從今於後,全鄉上下務須以掙錢發家為要務,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事無分錯對,不管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一切隻以金錢的多寡論高低貴賤。凡能率先致富者。便是眾人之榜樣,未莊之功臣。除此之外,全莊男女老少不得於是非錯對,紅黑黃白上再作無謂的爭論與糾纏。而今而後,凡是流水薄子裏的一切規矩全然作廢,不得流行使用或作為經典傳談。如有不尊,則以罪民論處”雲雲。眾人聽了十分驚詫,但看看那不可一世的氣焰,無人敢去和他爭辯。隻一晌的功夫,幾句匪夷所思的說辭,小D手上發黃的小本子,就全然取代了古久的流水薄子。好端端的鎮莊之寶眼睜睜被廢了,眾人隻是歎息,擔心幾十年的好風水又要變過去了,不知日後的時光是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