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步開外,一匹渾身漆黑,矮小粗壯的健馬靜靜地矗立著,四蹄都用棉布包著,微微晃動的頭部讓人知道那不是一座石雕。馬上的將領三十出頭,身著皮甲,棱角分明的臉上沒半點表情,隨手把一張硬弓丟給旁邊的騎兵,策馬緩緩向眾人走來。身邊的十來騎也催馬跟上;四周還有二三十步卒呈扇形圍了過來,隱隱把村民們圍住。數十人迅速行動卻沒一點聲響,爭吵中的幾人竟沒發現這些兵士是何時來到的。
將領在劉勝男三步外停住,並沒有下馬,平靜的道:“大小姐,請隨末將回京吧,督師他們都等著你呢。”
劉勝男緊要牙關,臉色蒼白,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將領,身子微微發抖。竟是王俊——劉文煥手下四大將裏最年輕的一個。劉文煥通敵他是最主要的證人,並在緊要關頭率部鎮壓了意圖反抗的劉文煥舊部。迎著劉勝男的目光,王俊竟然微笑起來。
“秦總管,我找到大少爺了。”朱仁體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得打理身上的泥灰,連忙跑過去對將領身邊一個四十來歲,神情肅穆的中年人道。
“朱三,你帶這些閑雜人等先離開這裏。”秦總管揮手阻止了還想繼續表功的朱三道。
雖然這些兵士都穿著大宋的衣服,但陰冷的殺氣還是讓眾人大氣都不敢出,待聽到這句話,大家都如蒙大赦,片刻之間就跑了個幹幹淨淨,跟著朱家兄弟往開京城奔去。
“秦總管,家裏沒事吧!”秦仕由一向對這位大管家都很尊敬。秦總管的爹當年就是秦仕由爺爺的親信家仆,母親是秦仕由父親的奶媽;他自己從小就從秦貴的書童一直到尚書府的大管家,一向深的秦貴的信任。尚書大人政務繁忙,很多時候都是由這位秦總管來管教家裏的孩子。
秦總管輕輕拍了拍秦仕由的肩膀,溺愛地看著他,歎道:“大少爺太魯莽了。這劉文煥的罪名是謀反啊!按律是誅九族的大罪,這次隻殺他近親之人,已經是聖上念及他過往功勞,格外開恩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就算救了勝男小姐出去天涯海角,你們又能跑到那裏去呢。何況你這次私放欽犯,聖上震怒。昨晚太老爺和老爺進宮向皇上請罪,念及兩位老爺往日之功,聖上總算恩典,隻有少爺把欽犯帶回,便不追究此次之罪;若是帶不回欽犯,那秦氏一族全部撤職免官,抄沒家產,放歸鄉裏。大少爺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這秦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以後的生計著想啊!難道大少爺就忍心太老爺這麼大年紀了還淒慘回鄉;忍心老爺、夫人像那愚夫愚婦一般在田間勞作;忍心自己的弟弟妹妹被那些鄉間惡少欺壓ling辱?大少爺,回頭是岸啊!”
秦仕由失魂落魄,緩緩退後幾步,轉頭看著劉勝男無神的雙目,忍不住仰天大叫:“老天啊,為什麼要這樣啊!”緊閉的雙目淚水奪眶而出。
秦總管上前安慰道:“大少爺,走吧。還有三天時間,回去後還能好好送送勝男小姐.”
秦仕由忽然想到什麼,在秦總管耳邊低低說了一句。
秦總管一怔,轉頭仔細打量這劉勝男,終於歎了口氣道:“老爺已經另選了兵部陳尚書家的二小姐,下月初八就會過門,明年又能開花結果,這都是命,強求不來的。”
秦仕由悲切地看著劉勝男,她的目光由熱切,繼而疑惑,轉而憤怒,在秦仕由轉身的那一刻終於變得決絕。王俊一揮手,上去兩個士兵把劉勝男雙手反綁,捆了起來。
“嘟——嘟——”一陣急促的哨聲從村南傳來,接著傳來一陣兵器的交擊和箭羽的破空聲。一騎飛馳而至,在王俊前勒馬道:“將軍,近百名韃子突然在村南出現,向我部突襲,還有——”王俊左手急速一探,佩劍突然扔出,正中這個探子的馬腿,馬匹吃痛,一下子向邊上一彎,探子被帶著往右邊一偏,隻覺耳邊空氣撕裂之聲擦耳而過。
王俊右手閃電般向前一抓,‘嗤——’被鐵爪一般握住的箭杆仍然奮力向前,到了他麵門前不足一寸才堪勘停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肉的臭味。王俊攤開右手,被箭杆摩擦產生熱量所燒焦的皮肉隱隱作痛,不禁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看這黃金所製箭頭上的蒙古文字,朗聲說道:“各人停止攻擊,歸位,防禦。”又用蒙古話喊了幾句,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片刻,遠處也傳來幾聲蒙古人的喝叫,打鬥聲漸漸停止。
秦總管有些疑惑,“蒙古人三天前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