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翻看了容昭的路引文書,官印清晰、記錄完整,毫無可疑之處。
“罷了,且看他畫不畫得出來吧。”明驍舟暗暗道。
那雙手執著筆緩緩落下,容昭一筆筆勾勒出那人的輪廓,眼前的人翩然落於紙上。
玄青色的衣袍、挺直的脊梁,不笑之時稍顯冷冽的麵容。
骨相之絕,此刻方知!
明硯舟垂眼看著宣紙上的那人,他見識過容昭的畫功,此刻便也看清了自己的麵容。
她畫的十分仔細,便是他下頜之下那一粒小痣都未曾被遺漏。
外麵人聲鼎沸,運河之上畫舫之中有樂聲傳來,可此間屋子卻異常安靜。
隻有筆墨的沙沙聲不絕於耳。
過了許久,容昭緩緩放下筆,抬眼看著明硯舟,輕聲道:“你覺得可有幾分相似?”
明硯舟笑起來:“你不知自己畫功卓絕?”
容昭彎唇,她抬眼看向明驍舟:“王爺,我已畫好,您可來一觀。”
隻見那人緩緩放下手中已涼透的茶,站起身。
他每走近一步,便能多看清些那畫中之人,待他站在桌前時,眉眼中已俱是震驚!
明驍舟失神地望著那畫中人,心中怦怦直跳,卻說不出來半個字!
“王爺,這畫中人,可是明硯舟?”
他似是沒有聽見,過了半晌,才轉身望向容昭:“你果然能看見他?”
“如您所見。”容昭指了指墨跡未幹的畫像:“如今,您可相信了?”
明驍舟望著眼前那人,隻見她眉眼澄澈,心中的堅持驟然崩塌:“他,如今可好?”
“魂體尚安,”容昭低聲道:“可身體如何,王爺您應比我清楚。”
喉結輕滾,他看向容昭身側:“他如今在何處?”
容昭抬眼望向明硯舟,見到他眼中和煦的笑意,便開了口:“在您左側,一臂之距。”
隻見明驍舟頓時紅了眼眶。
“王爺,明硯舟如今可在汴京城中?”
“不在。”明驍舟搖了搖頭:“他被陳讓帶回汴京之時,早已昏迷不醒。裹傷之時察覺傷口有異,故我對所有人都起了戒心!”
不再是冷冰冰的“本王”。
“他的軀體如今在何處?”容昭有些急切:“若能讓魂魄與身軀在一處,說不定便能救活他!”
明驍舟點頭,他道:“我本不信鬼神之說,但為了不逾,我願信你一回!”
他轉身看著容昭:“今日城門已閉,明日一早我來接你,與你一同去救他!”
容昭頷首:“好。”
“你如今在何處落腳?”
“城中的裕豐客棧。”
明驍舟記下,他抬起手向她作了揖,掩下微紅的眼睫:“若你真能救活他,讓他重新站在這人世間,我泰親王府感激不盡!”
“王爺言重了。”容昭避開一步:“我此來隻是救我想救之人,與他是誰無關。”
明硯舟心中震動不已,他不由笑起來。
商定了細節,容昭告辭離去。
她本已邁過了門檻,想起什麼又返身,撤掉案上的鎮紙,將那幅畫仔細地卷好。
明硯舟不解地望著她。
容昭一笑:“若我以後能成書畫大家,這幅畫也是千金難得的,豈能落於他人之手。”
他聞言,不由笑起來:“我便在此處,你想畫之時,喚我一聲便好。”
“不一樣的。”但哪裏不一樣,她並沒有明說。
明硯舟在她身旁徐行,夜風吹起她的衣袍,有發絲拂在他的臉上。
發香撲麵,極是好聞。
“明硯舟。”容昭輕喚。
“嗯?”
“我似乎真的能救你。”容昭笑起來:“若你能回到人世,還請不要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