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3)

林沁見到她們也沒有特別的高興或興奮,仍是懶懶地歪著,不愛說話。或花說著話,也會突然間就走了神兒。好在她們已是多年的知交,彼此都熟了,楚亞寧和黎梅梅知道林沁並非素來如此,隻不過是心情使然。說到底,家裏出了那樣的事,擱著誰也會跟原先不一樣的。

隻有一次,林沁一時間來了興致,便自顧自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套:“我怕是再也打不起精神來了。以前活得有多風光啊,順風順水的生意,大把大把地賺錢,女兒也出類拔萃,是我所見到的孩子中最優秀的。當時我那自我感覺,就好像占往今來天下人間所有的運氣全都應驗在了我一個人身上,把世人都不放在眼裏。平時不管在大街上碰到誰,不管跟誰講話,心裏都揣一種優越感,都覺得自己比別人過得好。說了不怕你們生氣,也包括你們倆。自從出了那件事兒,好,整個倒了一個過兒。如今再看看這周圍,是個人都比我強。也許人家不像我掙過大錢,也許人家的孩子在學校成績平平,但不管怎麼說,總是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那就比我強出去了十倍百倍不止。有時候靜下心來,回過頭去想一想,怎麼可能天底下的好事全讓我一個人占盡?許是當年得意得過了頭,老天爺才以此來教訓教訓我,做人不可以太忘形。再者說,往日我那般地細致,積攢了那麼些個錢,現在才知道,人沒了,就是有錢往哪裏使去?真的,麗思這一走,把我活人的心氣兒全帶走了。你們說我在這世界上,還這麼一天一天地耗著,有什麼意思?這就是古人說過的,‘歎人生,終難定’。”

第二年快過春節的時候,林沁又想回國了,想自己一個人回國。這一次,是她親自給楚亞寧和黎梅梅打的電話。

臨啟程的頭一天,楚亞寧和黎梅梅一起來了。費奇應聲開了門,麵讓座取飲料,一麵聊著。費奇說,林沁可能是怕到時候觸景傷情,才想著要躲出去過春節的。正說著,林沁趿著拖鞋從樓上下來,費奇趁便告退,反正她們在一起講中國話,自己也聽不懂。

楚亞寧和黎梅梅先問了林沁的行程安排,飛機何時起飛,何時在何處轉機,何時到達,那邊接機的是否都打好了招呼,等等,三個人又扯了些沒要緊的閑話,林沁才說:“我這一趟回去,怕是要呆上三五個月都不止了。”

黎梅梅忙問:“What’s that mean(此話怎講)?”

林沁說:“我還沒告訴費奇呢,正自己盤算著,想回去領養一個孩子。我伯父家的堂兄有一個閨女,跟麗思同歲,也算是我瞧著她長大的,生得特水靈,喜眉喜眼兒的……”

黎梅梅打斷她的話,插進來一串連珠炮:“等等,你就不打算再生了?你不是還不到三十嗎?你們試過?是不是費奇不行?他年齡太大了?”

林泌說:“不是他不行,是我不行。我們試了也有小一年了吧,我就橫豎做不了那事,有心理障礙。”她看見楚亞寧和黎梅梅滿臉狐疑,便又加一句,“你們別不信啊,真的。”

楚亞寧說:“其實也不光是這一件事,林沁。這段時間,你不也沒賣出去一棟房子,沒掙過一分錢嗎?依我說,還是需要時間,慢慢調養的要緊。韓露講過一句話,說她是大夫,她的話你總該信吧。”說到這裏,不覺臉上微微一紅,想起韓露講這句話的時候,林沁也在場。心想,也不知道她還記得不記得。

林沁說:“你們就甭勸了,我自己還能不知道我自己?我那侄女吧,長得伶俐倒在其次,跟我特親,一見如故。往年帶了麗思回姥姥家,小姐兒倆也是形影不離,用我媽的話說,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上次我回去摟著她,好像心中缺掉的那塊又給填補上了點。”

黎梅梅說:“你把人閨女給弄走了,你哥哥嫂子怎麼辦?”“再生一個唄,反正我伯母也一直念叨著想要個孫子。我嫂子長得可漂亮啦,她結婚早,比我還小了兩三歲,再生一個沒問題。隻有一件,像這種情形辦領養,過不了移民局那一關。”

黎梅梅說:“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國內對外國人領養孩子是有規定的,比如夫妻雙方都必須三十五歲以上,沒有自己的孩子,還要査家庭經濟收入,對不對?為的是怕孩子過來了受委屈。”

楚亞寧說:“你怎麼知道得一清二楚?”

“咳,這不當年李晉川辦了一個什麼國際兒童中心嗎,我都是從他那兒聽來的。”

楚亞寧歎了一聲,道:“你說就這麼不巧。李晉川走的時候,華美貿易和大陸音像社都被人買下了,唯有這兒童中心,生生地關了張,不然這會兒也用得著。”

林沁說:“他跟我的路數是兩碼事,不搭界的。”

黎梅梅說:“哎,林沁,說真格的,你有三十五歲嗎?”

“還說呢,剛才你講我不到三十,還沒來得及說你。實話告訴你們吧,本小姐屬goat(羊),翻過年就虛歲三十四啦。”又使胳膊肘碰了碰黎梅梅,“比你大,你該管我叫聲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