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熹已是強弩之末。
“畢竟已經骨癌晚期了,我們做手術和治療也隻是說幫他減緩痛苦,情況好的好這孩子還能撐半年……”
向南嘉不是傻子,在一次次聽著主治醫生講述病情的時候,想象著這兩年來對方的遭遇,他忍不住哭了一次又一次。
可他無論如何也忍不住,總是抑製不住的悲傷,隻要一想到現在他眼前的,和他說話的人,在不久的將來便再也見不到了。
如果說大川老師的離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金錢,那麼南熹是拿了金錢也換不來的康健。是徹底的無能為力。
“……”
除了他以外,向南熹從前在足球隊的朋友也來探望過他。比起向南嘉沉默隱忍,那些與南熹同齡的少年早已抑製不住放聲大哭。
聽著病房的哭聲,屋外的母親早已淚流滿麵。向南嘉深深吸了一口氣,拉著陸淵的力道不斷收緊。
隔著玻璃,他看到了病床上臉上帶著溫和笑意的少年,他無法與之感同身受,也不知道南熹心中的真正想法,更無法分辨此刻少年臉上笑意有幾分真實。
“我們從好早之前就認識了……”
將人送走之後,床榻上的向南熹忽然開口。他的聲音帶著午後睡醒的慵懶與隨意,就像與好友的普通一次交談。
“從我第一次開始踢球,小圓就在足球隊裏了。”
“原來那個哭得跟狼嚎一樣的叫小圓?”他讓自己的嘴角勉強勾起弧度,好讓自己的神情顯得不那麼哀傷。
“對。”
“我本來以為我能踢一輩子的球,哪怕家裏沒有人支持我。”
“可惜從之前摔倒腿之後,我真的就沒有再去球場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向南熹臉上的神色明顯暗淡,不再有絲毫的偽裝:“下輩子我一定投個好胎,選擇一副健康的身體。”
“好。”他聽見自己略帶滯澀的回應。
秋風橫掃落葉,冬日本就是一片衰敗之景,可S市卻四季樹木常青,就連溫度也沒降下多少。
午間下樓替南熹買飯外麵的日頭還強烈著,迷蒙之間幾乎令向南嘉以為回到了畢業時的盛夏,若果不是醫院內種植的銀杏樹落了一地葉子,他怕還是會繼續恍惚。
“我買了你愛吃的餛飩。”
輪椅上的向南熹還維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隻是頭一直朝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像是未曾察覺到他返回的動靜。
向南嘉站在他的窗前,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看去——是那棵他駐足觀察良久的銀杏樹。
那棵樹倒也長得粗壯,在這片碧綠中格外惹人注目,落得一地的銀杏葉倒也為這家醫院平添了一抹秋色。
“你喜歡銀杏樹?”他記得陸淵嘉小區外麵有一條街道種滿了銀杏樹,隻可惜那些樹苗還太小,即使是到了秋天也沒有變成什麼令人驚豔的景象。
反倒是他在B市看到成片的紅楓要更令人產生震撼。
“不喜歡,也就隨便看看。”身側的少年嘴角輕扯,驅動輪椅到了桌前。
桌上的打包盒大敞著冒著白煙,一旁的一次性水杯也被向南嘉貼心的倒好了溫度適中的水,他看著平日裏最常吃的餛飩,此刻卻沒什麼胃口。
可他還是笑著將東西吃完。
“我想出去了。”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病房內的另外一抹身影明顯僵了僵,隨即帶著疑惑反問:“去樓下?”
“去蓮花山。”
是附近的一家普通的公園,從前他隻從別人口中聊起過,因為它算不上什麼特別的景區,向南嘉一直都不怎麼關注。
“你想去?”向南嘉看著他身上因為手術和病情留下的痕跡,反問的語氣都帶著幾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小心翼翼。
“想去。”
“那等過兩天,你身體好些了,身上有力氣了我們再去。”向南嘉垂下眼睫,斂去眼中憂慮之色:“免得你走不動我又要背你。”
聞言少年嘴角輕扯:“好。”
被準許出院的向南熹看著開朗了不少,他就像是感受不到周圍看向他投來的視線,他無視掉那些前來集中探望的那些男男女女,仍自顧自坐著手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