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時候幾人身上已經帶著些酒意,尤其是胡悅全然一副醉漢模樣,口中一直嚷嚷著脫單。生怕張澤一個人奈何不了他,向南嘉不放心的和陸淵將人安全送到酒店才和張澤告別離開。
回到家中已是淩晨,門一打家中的小狗就迫不及待的出來迎接,扭動著雪白的毛絨身子。
這誰能忍?
向南嘉毫不客氣的將小狗抱在懷裏,狠狠的親了幾口:“小可樂有沒有想我呀?”可惜小狗不會說話,隻會拚命衝他搖尾巴,還要舔他一臉的口水。
“它想你。”陸淵注視著一人一狗的互動,中肯的評價:“尾巴都轉成螺旋槳一樣了,對你肯定是真喜歡。”
小狗不會說話,可陸淵說的話正合向南嘉的心意。
美好平靜的生活宛若猶如琉璃拚湊的幻鏡,總是輕易被打破,落得一地稀碎。
十一月。
B市氣溫驟降。
馬路上車流量依舊龐大,街邊湧出越來越多烤紅薯和板栗的香氣,來往的人們將自己的衣衫裹得厚厚的,時不時衝著掌心哈氣,冬日氛圍十足。
向南嘉站在窗邊,呆滯的注視著窗外的景象。眼球之中赫然出現幾抹紅色血絲,眼下了些許烏青。
他隻穿了件灰色毛衣,像是察覺不到冷意,坐在沙發上沉寂許久。
而他腳邊的白色團子像是察覺到了他低落的情緒,一直乖巧的蹲在地上,時不時抬眸注視一下自己的主人。
良久,他才動了動凍到有些發麻的身子,呼出一口熱水。水汽順著他麵頰浮上頭頂,不出幾秒便盡數消散了。
不多時,門外傳來鑰匙插鎖的聲音,一陣悉索過後,裹挾著冷意的少年快步走到身前。小狗動了動耳朵,認出腳步聲,吧嗒吧嗒又衝著另外一個人搖尾。
陸淵隨意摸了一把團子,無暇顧及太多,滿心滿眼隻有眼前之人。
“小嘉,我知道你擔心你弟弟,但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話音之間,少年順手脫下身上帶著餘溫的羽絨服,牢牢裹在對方身上。
向南嘉手掌的溫度涼的心驚,可想而知對方在這裏究竟坐了多久。陸淵眉頭緊皺,心底心疼的不成樣子。
聞言,向南嘉抬起眼眸,眼底滿是憂慮:“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忽然這樣。”
他的嗓音滯澀,帶著真誠的疑問不解,似乎對於這已經發生事實難以接受,甚至開始聯想更加糟糕的事情。
“大川老師他……也是,也是癌症。”
“癌症也是能治好的。”陸淵握住他的手逐漸用力,像是無法承受般移開視線,他的腦海中不免浮現出一些黑白畫麵。
沉默一瞬後,陸淵抿了抿嘴唇,毫不猶豫開口。
“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收拾東西,收拾好了我們開車過去。”
韓嘉儀的電話是在淩晨兩點打來的,一打電話就是便是哽咽著叫他回家裏去,說他弟弟南熹出事了。
說向南熹得了骨癌。
情緒低落下來的向南嘉看上去有些冷漠,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平日粘他的小狗也乖乖躺在後座不亂動了。
陸淵看著玻璃窗上倒映著的那張側臉,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微微泛白,近乎是有些不忍的挪開了視線。
向南嘉的思緒又開始發散,周圍的一切又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他記得好像很久沒有過這種狀況了。自從逃離那個家,和陸淵在一起之後便很少再出現這種情況。
他抹了一把臉,將有些發顫的手塞回兜裏。
晚期這麼久了,他這個做哥哥的現在才知道。腦中又開始不受控製的回想起年前見他時的景象,少年瘦到發尖的下巴理應惹得他懷疑,可他卻像個傻子一樣和南熹開玩笑。
那時候的南熹在想什麼呢?
為什麼什麼事情都不告訴他。
S市人民第一醫院。
這消毒水湧進鼻息的瞬間,向南嘉再次見到了分別將近一年之久的南熹,可他卻難以辨認少年的容貌,站在原地不敢輕易靠近。
比起一年前,現在的南熹看上去更加糟糕,全然被病魔掏空的身子虛弱的躺在床榻上,床邊從寬大的病號服中露出一截皮包骨的手臂,上麵遍布著青青紫紫的痕跡。
少年麵頰兩邊的肉更是不見了蹤影,倒是頭上雪白的帽子看上去還算體麵。
見他來,原本坐在一側的韓嘉儀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嘴唇蠕動幾番眼中的淚水擦了幾輪,卻沒說出一句話。
一時間,房內安靜的可怕,隻有病床上少年微弱的呼吸聲,也是因此才能斷定少年的生命體征。
他睡著了。
可此刻的向南嘉站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像,靜靜的注視著病榻上的人。陸淵就在他的身後,看著向南嘉的臉,心底卻不受控製的彌漫出哀傷的情緒。
“小嘉……”他輕聲呼喚少年,拉著對方的衣角出了病房,韓嘉儀緊隨其後,不放心的看了眼床上的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