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腰酸腿疼地走到了走廊盡頭。走廊盡頭有一間鍋爐房。鍋爐房裏的鍋爐“嗞嗞”有聲地冒著蒸氣,像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大炸彈。我本能地轉身往回走,盡量遠離這個危險之物。
大炸彈的肚子伴隨著邪性的背景音樂在一脹一縮,一縮一脹,——“呯!”都上天啦。
“天女散花。”
“叫什麼?”
“天女散花,你個老東西,耳朵聾了啊!”
嘿嘿,如果是我,我就這麼說。當然,導演不會同意。嗯,扮演老東西的人還可能用假地雷捶我的小屁屁。……到處插著小牌牌兒,上麵寫著“小心地雷!”嘿嘿,傻鬼子在跳圈兒,真好玩兒……
小牌牌兒上寫著:“一暖瓶開水一分錢,一壺開水兩分錢。”沒有專門的人看著,打開水的人自己自覺往木盒子裏投水票。慎獨,精彩!簡化了管理,方便了群眾,淨化了靈魂,形成了良性循環。什麼是共產主義?人人都成了大款,人人都住上了別墅絕不是。各種票券退出曆史舞台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結束,也意味著臭烘烘的錢重新開始處於壟斷地位,成了人們的命根子。人們重新開始恢複狗的本性,重新開始像狗一樣追逐臭烘烘的錢,追逐臭烘烘的錢也就意味著道德的重新淪喪。那個結結巴巴的瞎子在幾千年前說,建德若偷。可以想見,那是多麼的不容易啊。而在金錢的誘惑下,失德則快得很,人們似乎在一夜之間就都變成了追逐臭東西的狗。或問,道德是什麼東西?答曰,什麼東西都不是,是人們臆想出來的。你看不是嗎?現在,尊重動物,保護動物,甚至向動物學習成了時尚,那麼在動物界,在畜生界有道德嗎?假惺惺叫喊道德都是叫給別人聽的,隻有傻瓜才會上當,而所有人都不是傻瓜的,所以什麼都不是。那麼,車票呢?是地是地,車票是頑強的票券,可惜,車票也在慢慢退出曆史舞台,沒退出的也紛紛向錢投降,在各種車站前,被神出鬼沒的牛鬼蛇神所包圍。最後,世上除了臭烘烘的錢,就隻剩下錢的孿生兄弟——股票。
……司機停下車,歪著頭,梗著脖子,在第一時間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投幣箱,毫不掩飾,意圖明顯,那可是命啊。
“你怎麼回事!”
“我怎麼了!”
“你自己幹的事,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幹什麼了,我清楚什麼!”
公交車上為一元錢的車票爭訟不已,最後大打出手……
每個人的眼睛上都懸掛著一枚孔方兄,每個人的腦袋上都豎立著一個燃燒著的驚歎號,熊熊燃也,如一把火。
“冬天裏的一把火……”
冬天裏的一把火可以讓人接受。春天裏的呢?也勉強可以,乍暖還寒嘛。夏天裏的呢?哎呀,隻會釀成火災。小行星撞擊了地球,森林燃起了大火,恐龍滅絕了,但森林大火中有一匹北方的狼。為什麼是北方的,南方的呢?南方的都住進了別墅——雍容,貪婪,陰險,狡詐。北方的還在森林裏,在沙漠裏——野性,頑強,凶狠,無情。一個有地方住,一個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