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聶璜的聲音終於響起。
“書顏是爹爹,你睡了沒有。”
半晌,門開了。
聶璜進來時,鼻頭已經凍得通紅。
聶書顏立刻倒了杯熱茶,雙手遞上。
嫋嫋騰起的煙霧溫暖了聶璜冷到僵硬的雙手。
“爹爹,這麼晚了還沒睡?”她率先開口,暗自打量聶璜神色。
聶璜喝了茶,身子逐漸暖和。
他動了動唇,想說又不知從何開口。
聶書顏裝作不知道,翻開了白氏之前給她的琴譜。
“書顏,你是如何認識白姨娘的?”聶璜終是坐不住,單刀挑明,“她鮮少與人交談,也不愛出院子。這些年,爹爹都怕她悶壞了。”
聞言,聶書顏失笑。
擔心她悶壞了,所以北苑後方不時有守衛巡邏?
“爹爹,我與白姨娘的相識是因為一筐墨碳。”她道,“那是爹爹第一次送給姨娘和我過冬的炭。正巧我聽見了白姨娘的琴聲中帶著憂傷,還有控製不住的顫音。當時女兒私心想著,她可能也與我們一樣的境遇……”
話到此處,聶書顏突然頓住。
像是發覺到了自己的失言,垂下眼簾。
聶璜自然是知道她什麼意思的,可真要將此等苛待之事放到台麵上來說,到底有些尷尬。
“這些年,確實苦了你與你姨娘。”他緩緩吐了一句,接著追問,“那,今日白姨娘可有說別的?”
聶書顏搖頭。
“既然她願意為了你踏出院子,往後你就多陪陪她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聶璜起身不做停留。
聶書顏將他送到門口,聶璜頓下腳步。
何氏的屋子燈火微晃,她消瘦的影子映在窗戶上。
纖細的胳膊揚起,落下。
似是在縫補些什麼。
“這麼晚了,你姨娘也沒睡嗎?”
聶書顏循著聶璜的目光看去,淡淡搖頭:“天冷,姨娘擔心白姨娘沒有過冬的衣物,特意要繡些送予白姨娘。”
聞言,聶璜腳步微動。
這些年確實苦了何氏。
縱使她出身不行,可畢竟已經成了自己的姨娘。
如今,也無道理讓她獨守空房了。
“爹爹?”
聶璜回神,定定看著麵前的聶書顏。
猶豫片刻,道:“回去休息吧,今日,爹就宿在你姨娘這了。”
話畢。
聶璜大步朝著何氏而去。
門開,窗戶上何氏的影子撫著心口,又是行禮又是挨著聶璜坐下。
二人促膝長談許久。
直到那盞昏黃的燈光驟然熄滅。
聶書顏在門口,目光幽幽。
今日聶璜留在西苑之事,定會傳得沸沸揚揚。
西苑院外。
阮氏手站在樹影之下,雙手死死掐著暖壺:“王媽,你不是說老爺今夜有事嗎?”
樹影將她臉上的表情遮掩,隻聽到那股怨氣橫生的話音。
王媽望了眼熄燈的西苑,暗自無奈又心疼:“興許,老爺是有什麼事耽擱……”
“哐當!”
阮氏奮力將自己手裏的暖壺摜在地上。
碎花藍色暖壺應聲而碎,濺了一地。
“夫人!”
王媽立刻跪倒在地上,捏著袖子慌忙擦拭阮氏的鞋麵。
生怕暖壺的碎渣子紮在阮氏的腳上。
“王媽,一定是我老了對不對?”阮氏聲音顫抖,心裏滔天的恨意被強行壓下。
在這冬日裏西苑的牆角下,如此不堪。
夫妻二十多載,老爺已經許久都未曾來過她的房中了。
身為主母,她竟然要藏在姨娘的院門口吃醋。
沒想到,何氏爬床的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居然能因白氏再次讓老爺留宿西苑!!
“不是的夫人!”王媽迅速起身,捧著阮氏的雙手揉搓不斷,“在奴婢心裏,夫人是最好的最美的!”
她昏黃的雙目蓄滿了淚水。
夫人幼時,她就一直陪伴在身邊。
這些年夫人是怎麼過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很心疼。
月光下,阮氏的臉依舊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