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穩婆和廚娘們聒噪的嘴中,“盧進士的二夫人是個石女”的謠言,傳遍了大街小巷。
謠言最終傳入了盧進士的耳朵裏。
最初,盧進士不以為意,仍待我如初。
我生的孩子被起名為果兒,果兒天生聰明伶俐,一歲就會說話,兩歲就會背詩。
盧進士喜不自勝,對果兒有求必應。
自從果兒會說話後,叫我一聲“娘親”,我的心中就是一動。
果兒拉著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雖不應一句,但耳朵會豎著聽,並在心中一一作答。
每次看到學步的果兒跌倒,我都趕快跑過去。
我扶起果兒,幫果兒拂去膝上的塵土。
我用嘴吹拂果兒的傷處,為他緩痛。
正月十五,盧進士內張燈結彩,院內石桌上擺滿果盤。
我望著天上的圓月,懷抱著果兒的盧進士看向我。
“果兒他娘,你嫁給我也有五年了,果兒都兩歲了。”
“我時日無多,你看果兒聰明伶俐,將來你也有個依靠。”
“人人都說你是不能言的石女,如果你能聽到,哪怕不會說話,你哼一聲,讓我聽聽?”
我聽到了,但我不能說話,因此我一言不發。
我隻是用以往一樣的柔順,盯著盧進士。
“果兒他娘,你不跟我說話,對著果兒發一聲也行,啊?”
盧進士繼續逗弄著懷中的果兒,對我說。
前世遙遠,我已記憶模糊。
盧進士就在眼前,是我現今的依靠,我的丈夫。
果兒是我的希望,是我的未來。
但不知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不能出聲,不能成言。
我仍舊一言不發。
盧進士又用了多個說辭,想要激我逗我,卻見我始終一言不發。
終於盧進士一反常態,勃然大怒。
“過去賈大夫的老婆,瞧不起賈大夫,才不大笑。”
“然而人家的老婆看賈大夫射中野雞,解了她的遺憾,還能笑一下!”
“現在我現在比賈大夫好太多了!”
“論文論武,我都比那隻會射野雞的賈大夫強!”
“娘子居然對我一句話不說。”
“男子漢大丈夫,被娘子看不起!”
“還能留你這樣粗鄙的女人,生的兒子嗎?”
說著,盧進士用手抓牢果兒的雙腳。
我猝不及防,果兒被盧進士倒拎起來。
接著,盧進士像掄起一條鹹魚一樣,掄圓了,轉了兩個圈。
把果兒的頭,衝著地上的大石頭砸去。
果兒那長著柔順,帶著乳香頭發的小腦袋,那個我曾經親吻過多次的小腦袋.....
瞬間砸到石頭上,腦漿迸裂,血濺數步之內。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
剛剛牙牙學語的果兒,可憐的果兒,甚至連一聲模糊的“娘”的聲音都沒發出來,就沒了氣息。
一瞬間,好像萬枚鋼針紮入我的心髒。
我的胸腔空空的,好像心被捏緊了,又擠碎了的窒息感。
耳朵內嗡鳴聲、巨響聲頻起,不知此刻身在何處。
我忘了我是杜子春?
還是王勤典妾生的啞女?
還是盧進士的續弦?
我隻記得我是果兒的娘親!
我懷胎十月,千辛萬苦剩下的,如珠如玉,軟糯香甜,冰雪聰明的果兒!
此刻居然變成一具冰冷冷的屍體,甚至手指還在無意識的抽搐著。
“啊~!”
我慘叫一聲,什麼痛苦也比不上我此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