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進士經常攜我的手,像展示收藏品一樣,帶我出席詩友、同年的聚會。
“這是如夫人?”
一叢叢,一道道貪婪的目光,把我從上到下籠罩。
“哪裏是如夫人,是二夫人。”
盧進士撚須洋洋自得。
“諸位仁兄,弟得二夫人甚領其妙處,待弟片刻語與兄知....”
盧進士與同年掩麵耳語,互相呲笑不止。
“哈....哈....哈....”
“妙人也....妙人也....”
“盧兄豈不是得了個寶貝?”
盧進士點點頭。
“如今弟身體康泰,老當益壯,采陰補陽不無道理。”
“諸兄當效之,因攜二夫人與諸兄共飲...請諸兄眼見為實....”
席間,甚至有盧進士膽大同年,隔著條案,伸出了手拉我的衣袖。
在酒桌下,不隻是誰用手悄悄的擰我的腿。
我哪裏是個二夫人?
簡直連個典妾都不如!
被爺們們當著粉頭一樣當眾取笑。
“盧賢弟豔福不淺!豔福不淺!”
“骨肉亭勻,宜男之像。”
“二夫人柔順服帖,妙人一個。”
“二夫人最為妙處是口不能言,免普通婦人之聒噪。”
盧進士的一幫酸文人朋友吹捧之言,不堪入耳,讓我麵紅耳赤。
我雖口不能言,但雙耳能聽。
不過在這十幾年在此朝“女子以夫為天”,“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誨之下,也隻能端坐靜聽。
幾年後,我居然胎珠暗結。
盧進士雄風重振,老來又將得子,欣喜若狂。
“讓小廚房給二夫人燒最好的菜,多補補身子。”
“都端過去給二夫人看,二夫人留下哪樣吃,下次再做。”
孕期,盧進士讓廚娘、穩婆貼身照顧我。
吃的,用的,穿的,沒有虧待我。
就是為了讓我腹中這個老來子平安落地。
我知道盧進士的好意,也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己腹中這個孩子。
孩子在我的肚裏動一動,我就用手去摸一摸。
雖然,我沒有像別的孕婦,對著自己的肚子,低聲細語。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用手無聲的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
隨著胎兒在肚中的騰挪轉移,我心裏默默地念著要和胎兒說的話。
我相信,我肚子裏的胎兒聽得到,聽得懂。
畢竟,他是我身上的一塊肉。
此刻,胎兒和我共用一顆心髒。
我心跳的聲音,他聽得到。
那我心裏的話,他也聽得到。
“兒啊,娘不是不和你說話,娘答應了師父,不能妄語。”
“兒啊,你將來,要長得高高大大的,做狀元。”
“兒啊,娘已經忘了我是從哪裏來的了。”
“你長大,帶娘去尋找來時的路。”
我就這樣,一夜一夜的撫摸著腹中的胎兒,和他無聲的對這話。
生產時,因我孕期補身過甚,胎兒太大,難產。
穩婆和廚娘合力,將我手足按壓,合力擠腹。
我幾近九死一生,方產一子。
而我終不曾發一聲,喚一句。
“這家娘子生孩子也不曾喊一聲。”
“真是個地啞!”
“看來人家說的沒錯,這家娘子的的確確是個石女。”
“什麼石女,不能生孩子才叫石女,這娘子不是剛生了大胖小子,如何叫石女?”
“你等不知,有口不能言,受疼不做聲,就是石女。”
“你們誰見過哪家婦人生孩子,像這家娘子這麼安靜的?”
“倒也是,你這麼說,這家娘子倒真是。”
“石女!”